沉皿盈什麼都沒聽到,也更瞧不見火車,這附近離得最近的是碼頭,非要很仔細仔細地聽,也應該是聽見船的鳴笛聲。
他每次說吵,沉皿盈就跟他聊天講話,轉移注意,向來起效。
他說看到了幻覺,那擋住眼睛或許可行,沉皿盈拽著鎖鏈讓他停下坐在地上,把他的臉按在懷裡,摸著腦袋安撫。
他艱難地呼吸,然後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的腰。
學長不願意提起,沉皿盈便從沒過問他的曾經,她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是這個樣子。
他陰鬱,什麼都不想要,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活著是為了什麼?他說,等死。
有些人,生下來就和這個世界割裂,感知不到世界的[趣味]。
人潮湧動。
——乘客信息已錄入,車票已發放完畢,各位乘客請遵循規則儘快登車,坐好,本次列車即將啟程。
——本次停靠地:北半球最北,陰冷寂寥的雪原。
——您即將欣賞到精彩絕倫的風景!路上去追尋,去買入你想要的吧!
假如你只有一張火車票,以及3塊錢,你會買什麼:繩子1元。凳子2元。幸福25元。輪船170元。飛機票200元...
意識形態符號怪物懸在高空,它們向下俯瞰,拋灑欲望,縮短時間,進行符號之間的鬥爭。
有的人一生追求欲望,永不停歇;有的人追逐途中遲疑著停下腳步,察覺不對;有的人自始至終就對其不感興趣。
有欲望的人能夠感知到時間,他們的目標需要燃燒時間,只短短一生,時間燃料實在不足,他們渴望長生。
欲望無法滿足,他們能夠一直追逐下去:時間,你在哪裡,為何如此稀缺!
那無所求的人呢?
所有人的雙腿被縫在一起,最末端縫在地上,無法飄起逃離,只能在地面挪動,登上既定的火車。
他腳步踉蹌,不得不在洶湧人群的裹挾下登上火車。
從他出生那天起,之後的每一天都是在過忌日。
他一次次地死在昨天,卻又不得睜開眼,數著時鐘指針轉過一天,到了時間合眼死去,到了時間睜眼醒來,如此燃燒時間,坐在車座上等待。
可燃料怎麼還沒燒完。
這火車轟隆,轟隆,轟隆著前行不停歇。燃料充足得讓站台上等下一班的人妒忌。
概念怪物總這樣:對渴望它的人異常吝嗇,對不想要它的人分外寬容。
時間被無限拉長,仿佛不斷自我繁殖,擺在面前的是它龐大的身軀,想死的人死不成,想活的人活不了,它好像偷了別人的份餵給你。
轟隆,轟隆。他又不感興趣沿途的風景,也不在乎身邊座位換乘的是誰,更懶得抬眼瞧這趟車的乘務員。
轟隆,轟隆。你為什麼還沒停。
轟隆,轟隆。好吵啊。
—好吵。
他皺眉抱怨。
—啊?我吵到你了嗎?不好意思哦,我在確認你旁邊是不是我的位置。
女孩子羞澀的聲音響起,他身旁的位置始終空蕩蕩,終於來了人。
—沒有。不是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