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在火里遊動，真是怪異的一幕。
水無痕掐住祁天錦的脖子，巨大的疼痛讓她渾身顫抖，甚至想哭泣求饒，「你是獵人啊，月神的力量就交給我吧。」
他的手伸進了祁天錦的胸口——物理意義上的。
祁天錦聞到了濃郁的海腥味，洶湧翻滾而起的海浪映在眼底，她仿佛看到了許多蒼白濕潤滑膩的儒艮……？
她拼命睜大眼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和百科書上憨態可掬的儒艮不同，祁天錦看見的儒艮更接近於人的模樣，像幽魂似的在村莊裡遊蕩。
然而這個場面只是一閃而過，祁天錦感覺有一隻手刺入自己的身體，一寸一寸，接著有一隻手捏住了她的心臟。
死亡的恐懼襲來，祁天錦逐漸潰散的意識已經沒有反抗的餘地，她也沒有什麼力氣反抗，身體上的疼痛已經令她崩潰，腦子裡的更是難受得想死。
許多繁雜的記憶像刀子的碎片那樣不斷切割大腦，祁天錦頭痛欲裂，眼睛不斷向外滲出鮮血。
「你的力量是我的了。」水無痕的聲音透著古怪的興奮，「嗯？」
月亮的氣息怎麼突然消失了？
水無痕微微皺眉，身後響起鍵盤連續敲擊的噠噠聲，他將手伸出來，祁天錦倒在一邊，身上只有一道被刀捅出來的傷口。
水無痕轉頭，電腦的藍光晦暗閃爍，似乎在經歷什麼變故，難道是小說的世界？
『嗡……』
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開始震動，來電提醒上一個大大的『媽』字，媽媽打電話來了，本該坐在電腦前呆滯敲鍵盤的女人動作一頓，她還沒有出門拿快遞，手機怎麼就響了？
水無痕眉頭擰得更深，重複的時間循環被打破，這是之前從未發生過的事。
一定是祁天錦搞得鬼！
水無痕拿出另一把更小的匕首，月神的力量來自於眼睛，得把她的眼睛挖出來。
昏倒在地的祁天錦並沒有意識到危險即將來臨，冰涼的刀子抵在她的眉心，水無痕準備動手的時候，一隻手拍在他的肩上，「你要幹嘛？」
是他的本體，逐漸腐爛的女人身上有難聞的氣味，祁天錦都被熏地睜開眼睛，痛得渾身發顫。
水無痕依舊是剛才幻境裡那副懦弱的模樣，「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殺掉的人太多了。」
她很想哭，愧疚折磨著她的良心，但是身體已經落不下眼淚，身體裡的水分早在時間的蒸騰下消失，只剩下膿液和腐敗。
「我不會讓你死。」水無痕語氣執拗，「你創造我不就是為了得到保護嗎？我是你堅強的一面，我會保護你的。」cn
女人只是緩緩伸出手抱住他，「對不起，是我太懦弱了，我不該讓你替我做壞事，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在女性水無痕的死亡消息被爆出來之前，所有讀者包括她的編輯都以為她是男性，因為從小就被家裡嫌棄是女的，認為她是『外人』，水無痕便選擇在網絡上扮演男的。
現實世界中屬於自嗨，當她擁有足夠的力量創造出另一個『鬼』時，水無痕就是她最好的盔甲。
祁天錦的氣息微弱，她發現自己可以聽見女性水無痕的想法，並且理解她在網上扮男的以及創造出男性水無痕的行為。
和水無痕相似又不太一樣，祁天錦很小的時候，祁媽媽總是說她沒有女生該有的樣子，嫌棄她長得不夠漂亮，嫌棄她性格不安靜也不討喜。
所以祁天錦八歲到十三歲這五年就把自己當成『男的』。
她逼著自己像男生那樣看她並不感興趣籃球比賽，整天打扮得土了吧唧，刻意曬得黝黑，還天天和男生混在一起打籃球。
這種行為無疑令祁媽媽受到更大的刺激，在尖銳的矛盾中，祁天錦變本加厲地扮演傳統觀念中的『男孩子』。
說來諷刺，她第一次願意接受自己的性別是因為，當初還是祁老爸女朋友的後媽誇她長得漂亮。
當時祁天錦寸頭、黝黑、土，再美麗的臉也扛不住這麼造，後媽說這些話當然是為了討好。
但那是祁天錦十三年以來第一次被祁老爸以外的人夸漂亮，不帶親人濾鏡的討好讓她第一次有了正視自己的勇氣。
從此以後她決定接納自己的性別和愛好，祁老媽的離世讓祁天錦的生活陷入進一個非常糟糕的境地。
但精神層面上失去了一個時刻『審判』著自己存在的人，也讓祁天錦很快地意識到她並不是一文不值，不然保不齊她就是下一個水無痕。
……或者走向另一個更加極端叛逆的境地。
祁天錦的視線越發昏暗，女性水無痕的眼睛卻漸漸澄澈明亮起來，她拔出祁天錦胸口的刀，轉頭望向另一個自己時，既溫和又堅定，「抱歉，我不該把你分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