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看著年紀不大的康景,也多了幾分姐姐的意味。
沉默片刻,是康景先開口:「舒意姐,對不起,害你受傷了。」
舒意搖搖頭:「我沒事。」
他短促地閉了閉眼,整個人後仰著牆壁,黑髮被壓得順貼。
「我媽從小管我姐管的嚴。舒意姐你不知道吧,其實我姐心氣兒特別高,我們家有條件給她念國際學校,我媽偏不,一定要她走常規高考路線,我姐那幾年壓力大,硬生生逼出了抑鬱症,我媽說她整天就是想得太多,抑鬱症算什麼?都是矯情。直到我姐第一次吞藥自殺,從醫院裡洗胃出來,一身瘦骨嶙峋的病氣,你猜我媽怎麼樣?」
他頓了頓,雙手捂面,長而壓抑地呼出一口滾燙濁氣。
「我媽把她送到了豫桐書院,待了三個月。出來後,我姐整日如行屍走肉,高考復讀一年上了清大,我以為讀大學是好的開始,沒想到我媽在學校附近買房,二十四小時陪著她。後來我姐申到藤校offer,我媽還想跟著過去,但我爸那幾年身體不太好,她只得作罷……」
康景扭過臉,眼底瀰漫縱橫交錯的紅血絲,他像一頭被逼到困境的小狼,呼吸粗重聲音沙啞。
「在國外那幾年,是我見過我姐最開心的時光。舒意姐,真的很感謝你,你對她的幫助很大。」
舒意一時啞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姐對我很好,小時候我媽不怎麼管我,我爸呢,又是個不敢說二話的妻管嚴,如果不是我姐一直對我好,我怕我也要抑鬱,我姐要是有一天死了,我先恨死我媽,然後我再自殺。」
說什麼好呢?在暗無天日的慘痛記憶中,旁人的安慰最是微不足道。
舒意哽咽了下,覺得眼熱,慌不迭地低下頭,捱過最初的情緒後,她重新掀起眼,溫熱掌心柔柔地覆蓋在康景的手背。
「所以在那個時候,你選擇康黛。」
康景胸口窒澀,他點點頭,有些惶恐地看向舒意:「舒意姐,我是不是不孝順?我媽要跳樓了我只顧得上我的姐姐。」
他才剛成年,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卻瘦的厲害,想來這段時間也沒受到康母的折磨。
「二選一總是很難。」舒意說:「你別怪你自己。」
康母當然沒有跳樓,她不過是虛張聲勢。
然而康黛是實打實地被砸暈了過去。
此刻舒意坐在潔白簇新的病床旁,略微有些失神。
康黛手指輕輕一蜷,她虛弱疲憊地睜開眼,天花板吊頂的日光燈亮度驚人,映得舒意臉色雪白。
她茫然地瞪著那刺目到不自覺沁下生理性眼淚的光線,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悲苦孤茫。
「舒意……」
康黛整個人都失去了力氣,她就像燃燒到最後一捧的燭火,都不用風吹,輕輕一呼吸,她便散了。
舒意捏了捏她的指尖,帶著寬慰地「嗯」了聲:「你媽媽沒事,康景去照顧了。」
康黛閉起眼,眼淚順著面頰滑落,輕而無形地洇濕白色枕頭。
「我真
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舒意,我真的沒辦法了。」
舒意沉默聽著,手指在她細瘦伶仃的腕骨摩挲兩下,靜了兩秒,說:「我沒有立場勸你打掉這個孩子,更不會勸你不孝。但康黛,這麼多年,你考慮的應該是你自己。」
「對不起……舒意,對不起。我好累,你先回去吧。」
她卻只剩顛來倒去的道歉,她知道舒意受了傷,儘管蝴蝶效應怪不了任何人。
康黛背過身,瘦到掉秤的後背細細輕輕地顫,仿佛把所有嗚咽和狼狽都咽回了喉嚨。
舒意欲言又止。
這個世界不存在所謂的感同身受,作為局外人,她沒辦法也沒資格去干涉康黛所做的每一個決定。
舒意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將室內空調的溫度和風向打高,她站了一會兒,蒼綠色的手拿包夾在臂彎,無聲無息地嘆了口氣,轉身虛掩病房房門。
「舒意姐。」康景看著她:「我送你回去好嗎?」
舒意又搖頭:「我開車來,你去陪你姐姐吧。我訂了御品齋的晚飯,留的是你手機號,你一會兒記得接聽。最好,能勸康黛多吃一點,她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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