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他扭頭望向圖書館的窗外。
陽光散在打濕了的草坪上,雨露晶亮。禮堂外牆赭紅色的磚看著很溫暖,籃球場上沒有人在打球,那棵情人節還光著的櫻樹卻已慢慢開花了。
片刻過去,德拉科回過頭來,望向筆記本電腦金屬表面上的標誌。潘西已經寫完了卷子上第一道題,正咬著筆頭思考下一道。
他重新打開電腦,將光標再一次放到那個文件上,雙擊右鍵,點下「重命名」。
全選,刪除,重新輸入……
「741236741247」
他檢查了一遍數字,接著打開郵箱,將文件重新發送了出去——「已發送」的提示在幾秒後,彈簧般跳了出來。
他的喉結不經意動了動,仿佛咽下一勺苦藥。
……
那晚回到夢境,德拉科很快睜開了眼。
城堡的窗簾不厚,房裡卻只有稀薄一層灰藍色的光,大致是因為入冬和已經靠北了的緣故。他翻過身,借著這毫不慷慨的晨光看清了躺在身邊的男孩,感到心臟輕輕緊縮。
他伸出手去,撫上哈利的臉。
按理來講,他並不能完全看清他,因為光亮遠遠不夠。但他是那樣熟悉這個人的五官——比那頭黑髮稍微淺那麼一丁點兒的深棕色睫毛,利落乾脆卻在睡夢中柔和的鼻樑,還有額頭上傷疤。
德拉科像是等待日出那樣屏息著、專注地注視著哈利,忽然意識到他能記起關於這個男孩數不盡的畫面。夢境裡的是,現實中的也是。
草坪上,球場上,樹林裡,海風中;教室里,餐廳里,木屋裡,畫廊間……
唯一不同的是,夢裡哈利身邊總有一個他自己;而在現實中,他們總不在一起。
恍恍惚惚地,他想起臨月灣——那個藏在樹林中的螃蟹酒家,盛滿綠蔭的深潭,以及水面倒映出的,他和哈利並肩的模樣。那樣的定格畫面讓他感到不知所措,像是想要把它抓在手裡,又怕它在被抓到那一刻散為粉塵,從指縫流失。
德拉科一邊想著,指腹在哈利臉上輕蹭。後者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動作,睜開了眼。
他們於是對視了。
「……早安。」哈利輕聲說道。
德拉科沒有回話。他靜靜上前去,找到哈利的嘴唇,抿了一下。哈利的身體微微一顫。
接著,德拉科便又不由自主地吻過他的鼻尖、眼睛和額頭,最後落到耳垂邊。他聽到哈利咽了一下唾沫,再然後,哈利扳過他的下巴,吻住他嘴唇的同時將舌頭伸了進來。
德拉科發出一個悶悶的聲響,感到一股難以言說的慰藉流淌過他的全身,撫平他因為白天的事而生長出來的、向內劃傷自己的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