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你爸。」
他靜默了一會兒,才說:「偶爾,並不算很經常。」
他的房間在四樓,正對著遠處的山。
如果說他在廣州的房子根本看不出看他是個怎樣的人,那酒莊裡的這間就截然相反了:這是間很大的兩居室,純粹的鄉村別墅風格,到處都是書、唱片——他有一台黑膠唱片機,矮書架上擺著幾幅畫,及亂七八糟的小擺件。
顧西穗之前只在視頻里窺視過這個房間一角,真來了,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他突然關了房間裡的燈,拉著顧西穗的手,帶她到某扇窗戶前,指著一個方向說:「他們說,我爸就是在那兒掉下去的,我有時候就會坐在這裡看著那些山,但不管怎麼想,都想不出來是個怎樣的情形,也想不到我爸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或者是因為今天喝了足夠的酒,或者是因為他心情比較愉悅,或者是這裡什麼都沒有,導致只有他們兩個人了,他的話才比平時話多了一些。
他說:「他們每個人跟我講起來的我爸,似乎都不是同一個人,馬勤遠總是把他講成一個大聖人,我爸那些股東嘴裡,他又變成了一個傻白甜,老陳覺得我爸特別聰明,王美佳則覺得我爸大智若愚……我去問我媽,我媽說她根本不了解我爸——這很荒謬你知道嗎?我不明白一對夫妻怎麼可以完全不了解彼此。」
「一個人本來就是很多面的,而留給家庭和孩子的,肯定只是其中一個截面。」顧西穗回望著他說:「哪怕我爸跟我媽關係那麼好的人,在我面前,跟他們在彼此面前,也都是截然不同的人。」
「那你呢?」
「我怎麼?」
「在我面前跟在別人面前是同一個人嗎?」
真是個要命的問題……
顧西穗還沒回答就先笑了,抬頭看著窗外,思索著應當要怎麼說,結果「唔」了兩秒不到,就輪到權西森笑了,他說:「算了。」
他們又回到床上,三月末,早已停了暖氣,山上奇冷無比,縱然是開了空調的制暖,聽到窗外的風聲,卻還是讓人忍不住瑟瑟發抖。
兩個人都裹著被子,像露營一般盤腿坐著,望著窗外。
燈關掉後,顧西穗才發現月亮還能如此明亮,她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的側臉——那無論什麼時候都能讓她心悸的側臉,其實跟英俊無關,而是那種寧靜,永遠都能讓她無限神往。
臨到那時了,顧西穗才發現她看起來毫無章法的拍拖經驗也是遵循著某種規律的:她會下意識接近她想要成為的人。
譬如升入大學,她擔心自己社交能力不好,於是找了個外向的瘋子。
然後到了倫敦,迫不及待想認識這個世界,自認為才疏學淺,就愛上了劍橋的文學博士……
17年回國後,一開始想要成為一個事業女強人,於是crush了齊明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