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鹿茫然抬頭。
承認錯誤非常羞恥,對一個將死之人承認,便更難維持體面。
秦世講得艱難,卻沒猶豫:「一直以來,我總在故意作踐你,只為了逼得你不得不哀求我,只是喜歡看你可憐又無措地樣子,當然每次作惡都不值得原諒,但寫劇本是你的夢想,所以這肯定是最嚴重、傷你最深的部分。」
心中無比痛苦的死結,竟毫無預兆間就被挑開了,縱然一潭死水似的林羽鹿也不禁握緊了手指。
他的搖搖欲墜讓秦世心如刀割,但終於還是繼續:「我明白,以你現在的狀況,無論我說什麼都像是在故意哄你,所以……你也用不著再去糾結我怎麼想。」
林羽鹿虛弱地嗯了聲。
「你有靈氣,又吃得了苦,」秦世努力表達,「我的意思是,你該多為自己想想。等病好了,你還可以繼續讀編劇,寫劇本,你肯定會成功的。」
聽到這些虛妄的美好想像,林羽鹿似乎相當疲倦,慢慢趴到稿子上輕聲感慨:「學長,你真的很費心……在幫我找活下去的希望了。」
秦世的眸底終於浮出隱秘悲傷:「那我有沒有找到一點?」
林羽鹿悶不吭聲。
「我知道你很難受,每時每刻都特別難熬,」秦世摸住他的後頸,「可我還是盼著你能熬下去,哪怕……拿出曾經分給小森百分之一的力氣。」
林羽鹿終於顫聲要求:「你還沒答應過我……以後好好照顧兒子。」
「我才不答應,」秦世忍不住立刻拒絕這種晦氣遺願,「你要是不在了,我立刻就撒手不管。不放心的話,你必須得一直盯著我們。」
隱有水光的琥珀眼緩慢抬起,林羽鹿嘴唇抖得厲害。
秦世當即慌張改口,蹲下身伸手去抹他的眼角:「我亂講的,我——」
「快把你逼瘋了是不是?我也不想這樣,」林羽鹿沒繃住淚水,擋開他的手,破天荒地抱怨了句,「為什麼倒霉的總是我……我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了……」
依然不喜歡用哭泣表達情緒,崩潰的小鹿轉而便死死地抱住劇本,在拉扯間悶頭躲進了被子里,一顫一顫地再沒發出半點聲音。
秦世伸手相觸,明明近在咫尺,卻感覺這個可憐又可愛的人,好像已經被命運的洪流卷著,離自己越飄越遠了。
任性的傢伙總是不甘認命。
他忽然失去所有強裝出的成熟篤定,用力把林羽鹿抱住,用力到再也不想分開。
已視線模糊的林羽鹿無力掙扎,只試圖講出讓他鬆手的勸說,但倏忽間,脖頸處竟落下溫熱的濕意。
琥珀眼微微放大,被極力捏住的劇本也落在了床單上。
明明在脆弱哽咽著,林羽鹿顫抖的聲音卻那般溫柔,他輕拍了拍秦世骨節泛白的手:「好啦……我都被你關在這裡了,肯定不會再去尋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