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布滿血絲的眼睛眨也不眨,甚至沒力氣給出回答。
之前在泰國還和外公大言不慚過,說哪怕治不好也不會讓小鹿一個人走。
結果,無法面對的人似乎不是林羽鹿,而是不堪一擊的自己。
心臟鮮明作痛,或因太久沒睡過覺,或因如巨山般的壓力幾乎摧毀了每根神經。
秦世恍惚回憶起爸媽被推入太平間的畫面,竭力掙扎過數次,終於發出沙啞的聲音:「我去陪著他。」
醫生抱住病歷,無奈地搖了搖頭。
*
好冷。
秦世小心地用指腹摸過林羽鹿的手背。
四年前小學弟的身體還那麼溫暖柔軟,怎麼而今就成這樣了呢?
「都是我的錯,對不對?」
秦世輕聲問。
當然沒有回答。
他露出極悽慘的笑意:「外公說,如果我不曾對你動心過,那你是死是活,全都怨不得我。可我沒法這麼自欺欺人,把你當成芸芸眾生的是我,不負責任地想要霸占你的人也是我……其實,承認你和別人不一樣,真有那麼難嗎?」
「你本該成為獨一無二的小鹿……很幸福地活著。」
秦世的手指微微顫抖:「我每天都想向你道歉,可你告訴我,世界上還有什麼詞彙,能夠把所發生的一切說得一清二楚?」
他嗤笑:「你應該……不再想聽廉價的對不起吧?」
似乎感應到了耳畔神經質的喃喃自語,已經十八個小時沒有甦醒的林羽鹿忽微微挪了下手指。
秦世猛然抬頭,發現他眼睫輕動,忙撲上去懇請:「小鹿,你再堅強點,癌細胞已經開始變少了,聽到沒?熬過去就好了,熬過去你還可以繼續讀書、寫劇本,把之前錯過的人生全都找回來,難道你不想嗎?」
琥珀色的眼眸緩慢張開,但呼吸機內的薄唇卻沒能力出聲。
儘管知道自己可恥,但秦世已經找不到別的理由去勸慰,他急著說道:「我……我之前不敢告訴你,你又有了我們的寶寶,陳敬軒一直在東港,是因為你懷孕了!」
神色迷茫,林羽鹿仿佛隨時會再昏過去。
秦世扶住他的肩膀:「你不能放棄!你堅持不住的話就會把它也帶走的!它肯定和小森一樣聰明又可愛,你忍心嗎?你不忍心對不對?求你再努努力,我求你活著!」
我求你為自己活著,只為你自己……
聲音已完全嘶啞的秦陸在心裡默念這句話,卻不知林羽鹿還有沒有機會,用餘生去體味他從未能擁有的自我。
耳畔的胡言亂語吵鬧不休,林羽鹿艱難地咳出了聲。
複雜的儀器隨之聲響亂作。
醫生帶著護士飛速沖入,今夜又成未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