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無數玻璃碎片,在她的腦海里飛盪。
然後每一片都帶著極為清晰的情緒,很用力、很用力地插在她的心口上,連拔除的機會都沒有。
沉寂的氛圍里,她嗓音低啞,聲線里的顫意快要壓不住,「邊野——」
姜梔緩緩掀起眼睫,眼前一片模糊,動盪的視線里,她在未知與迷茫里問:「我還能……相信你嗎?」
相信你這一次不會再辜負我。
相信你會毫無保留地愛我。
我還能。
再信你一次嗎。
第67章 (正文完)
如同冗長的寂夜裡響起的絢爛禮花, 將一方天際映得熾亮。邊野蜷緊的指骨僵了下,黑眸逐漸濃稠,洶湧著暗流。
「……什麼?」
他腦子一片空白, 心臟在胸腔里怦怦作跳, 振聾發聵。
姜梔喉嚨滑動, 在淚光中看到他的無措與緊張。
合上那些資料, 她聲音輕而沙啞:「我從來不是什麼膽大的人, 遇見危險也會想要退縮, 我很怕你會再一次, 像那通電話里那樣,什麼也不告訴我,說盡傷人的話,強行結束這段關係。」
「這是我最後的勇氣……」
淚珠挨著下眼睫,只待積蓄重力,一躍而下。
不可置信, 卻又無比真實, 邊野幾乎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可不是幻覺。
喜悅、激動、興奮在血液里沸騰,但轉而,兩個多月以來深壓的沉抑、苦澀、酸楚、不得如同翻湧而來的海嘯,叫囂著將他吞沒。
胸腔被攪纏著,各種情緒猛烈地互相撞擊,他緊繃到邊緣。
邊野眼尾一點一點紅起來,顫抖著手去握她纖細的手腕。
然後緩緩收緊。
終於在虛無中有了實感。
「對不起。」
他喉嚨里像含著沙子,有點粗啞。
一個熬過了無數艱難的日夜、在商場沉浮里手段果決狠辣的人, 此刻被巨大的悲傷籠罩, 壓得抬不起頭來,周身瀰漫著哀頹。
「這一次, 換你來主導。」
他掀起眼皮,漆黑的瞳眸里映著她的身影,嗓音艱澀潮濕,「是去是留亦或者以後不要我了,都由你說了算。」
姜梔眼睫顫動了下,那滴淚珠突地一下掉出去。
她鼻子發酸,扯著唇溢出一聲低低的「嗯」。
邊野伸手,指腹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漬,「是我的錯,讓你這麼難過。」
她吸了吸鼻子,說起股權,「那個我不簽,你把文件銷毀了吧。」
「那是對你的保障——」
「不是說這次換我主導嗎,那我說的話是不是得聽?」她溫和地打斷他,直視著他的眼睛。
邊野頓了頓,眼底溢出無奈,「晚點我讓人處理掉。」
時間還早,姜梔就坐在病床邊陪他,告訴他來之前去看了任恔妤,又說奶奶帶她去了滿園,和她說了很多他小時候的事。
邊野靠在病床上,一邊看著她削蘋果一邊聽她說,目光溫柔得如同蓄了一池星光,落了她滿身。
好像翻山越嶺許久,他終於追尋到獨屬於自己的月亮。
月亮很圓很亮,映照著他孤寂的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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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梔改簽了車票,在宿城陪了他幾天,臨走前見了邊政一面。
邊政對於邊野為救她傷成這樣本就心懷芥蒂,又因為邊野死活不肯跟蘇家聯姻,對她的那點長輩身份下的憐愛幾乎消散殆盡。
「如果你是來告訴我你和小野有多麼相愛,不管我同不同意都要在一起,那就不用說了。」邊政沉著臉,語氣也不算好。
和蘇家的聯姻是一早就談好的,現在因為邊野不肯而鬧成這樣,他作為父親不爽,作為邊家的家主更是覺得丟臉。
蘇老雖然嘴上說理解孩子的想法,但他能感覺到人家心裡不痛快。
作為世家,最重要的就是人脈。邊家現在勢大,那是因為百年基業打下來的基礎,是因為他還在,那以後呢,誰能保准以後也能這樣?
他正是因為心疼小野,才不願意小野屢次踏進同一個火坑。
那是他唯一的血脈。
哪怕老太太一而再提醒他,要尊重小野的意願,不要強行插手,他還是壓不下那股怒火。這些天任由她進出病房已經是克制了。
姜梔知道他心裡有氣,作為一個父親,誰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孩子為了一個女人連命都不顧,所以她也沒有貪心到想要他理解自己。
「我今天來找您是為別的事。」
她把那封信從包里拿出來,輕穩地放在辦公桌上,「這是黎姨寫給邊野的遺書,他認為您也應該看看。」
陪著邊野的這幾天,姜梔想起遺書,親自去取了一趟。
人死怨消。遲了這麼久,放不放得下都該看看。
邊野如今已經沒有那麼抗拒,拆了封口,裡面洋洋灑灑寫了兩頁紙。她沒有看,藉口去打電話離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