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看著陸茂予無可奈何的神情,他眉頭緩緩隆起,是了,十年過去,他怕初戀分手瘡疤揭開,裡面是團癒合不了的腐肉,始終沒去深究過導致兩人分手的真正原因。
「你真特別想——」
「打住。」謝靈音說,他不想要陸茂予這份無論出於什麼心思給出的妥協,「我確實困了。」
陸茂予感覺謝靈音進門那會兒的刺全收回去了,他看著他:「跟我走?」
謝靈音默不作聲站起來,攏著那杯溫熱的豆漿,無聲答應了。
刑偵支隊隊長辦公室比接待室稍微好些,起碼有個軟乎點椅子能躺。
陸茂予把人領進來,給了件衝鋒衣,來不及交代什麼,又匆匆被叫走。
這裡比別的地方要暖,謝靈音抱著外套輕嗅,清新洗衣液里夾雜著一絲煙味,他不討厭。
坐到椅子上,謝靈音左搖右晃幾下,還挺舒服的,周身圍繞陸茂予的味道,他又打了個哈欠。
可惜沒能睡太久。
陸茂予再次站到辦公室門口,放輕腳步,開門時刻意沒發出動靜,靠著椅背蓋著他衣服睡覺的人如願沒醒。
臉頰微紅,呼吸很平緩,可見謝靈音睡得很熟,他目光柔和下來,甚至捨不得叫醒人。
外套領蓋住謝靈音口鼻,顯得那半張臉越發白嫩和小巧,陸茂予看了會,俯身伸手想稍稍拉開點。
手剛碰到領子還沒動,近在咫尺的那雙長睫毛突然顫了下,他屏住呼吸,卻緊緊盯著看。
在他注視下,謝靈音眼皮滾動,少頃睜眸,懵懂的似鹿般清澈,引人心軟。
謝靈音目不轉睛看著陸茂予,眼神下移,他倆似乎沒了所謂的社交距離。
陸茂予沒有絲毫被發現的著急忙慌,從容扯下領子,露出謝靈音泛紅的臉蛋和嘴唇。
「還好嗎?」
「嗯,挺好的。」謝靈音嗓子裡有些許沒散去的困意,懶懶的,「就是沒睡夠。」
這賴著不想起的樣子有些像睡覺途中被拎起來曬太陽的芒芒。
陸茂予忍住想摸他腦袋的衝動:「等會結束吃個飯,再回家好好睡。」
謝靈音抱著衣服坐起來,神情散漫跟話家常似的說:「睡不了,一個人老容易胡思亂想。」
能在這裡睡那麼香是因為有陸茂予,也有部分原因是外面有人忙忙碌碌,濃重鮮活煙火氣息讓謝靈音感到踏實。
他家裡太安靜,管不住思緒,想到害死劉遇的那輛賽車就會聯想到自己身上。
玩賽車這麼多年他想過無數種可能,從沒覺得死亡是件多麼令人害怕的事。
就在他以為自己能坦然接受意外的時候,劉遇這樁命案血淋淋砸在面前,他恍惚了。
再也無法順利安眠,工作埋頭的時候還好,越是清閒越是焦慮。
案子到現在滿打滿算五十多個小時,謝靈音沒對任何人說過,可陸茂予一問,他的嘴擅作主張答了。
而陸茂予似乎愣住了,謝靈音晚來的理智讓他找補似的說:「是你要問的。」
「嗯,喜歡貓嗎?」陸茂予給了一個驢頭不對馬嘴的答案。
謝靈音眼神迷惑,什麼?
三個嫌疑人到了兩,分別由孟千晝和南嫣帶人詢問,兩邊同時進行。
陸茂予領著謝靈音隔著單向玻璃挨個認,第一個剛看,謝靈音就搖頭。
「身形差得不多,眉眼氣質差得遠。」
「他什麼感覺?」
謝靈音咬著吸管喝酸奶:「生活不如意那種陰鬱兇狠,一看就兇巴巴的。」
陸茂予看了看他時不時露出的小虎牙,眸光微深:「記得很清楚。」
「眼熟叫不上名字的人容易勾起好奇心,就會多看。」謝靈音對他的眼神熟視無睹,咬完之後又吸,唇瓣水潤泛粉,「走,看下一個。」
第二個也沒看多久,謝靈音同樣給出否定答案,這次理由很充分:「我知道他,是個老牌俱樂部御用工程師,他技術入股了,不會接受外來橄欖枝,我和他沒交集。」
沒有直接利益干係,也就不會冒險設計謀殺他,少了作案動機,可以排除嫌疑。
那剩下唯有的選項,他同謝靈音對視,雙方心知肚明卻沒點破。
「另一個到了嗎?」謝靈音問。
「快了。」陸茂予注意到他捏捏酸奶袋子,已經喝得很乾淨還沒捨得丟垃圾桶里,虎牙在磨那居然還光滑的吸管,眉梢動了下。
「看什麼?」謝靈音明知故問,「想喝自己買。」
這袋酸奶是路過辦公室,葉闊友情贊助的。
前方有個垃圾桶,陸茂予伸手奪過慘遭蹂.躪大半路的空袋子,隨手扔進去:「等會就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