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直到8月末,陸時仍然一個offer都沒有收到,焦慮等字眼頻繁出現在日記中。他會隨手記下投遞的崗位。
陸時感覺自已被甩進了泥潭裡,被這一個個現實鞭笞著、教訓著,似乎想讓他低頭、屈服、順從。
筆記本翻到最後一頁,只有一句話,是他收到一所中學的錄用通知那天寫下的,這所中學是城區的一所公立學校。
「仔細想想,教育事業是不是我內心真正想選擇的?」墨跡凝住,又繼續,「是不是?」
陸時也在日記中梳理過一些關於職業的思考。「一切都是預期的問題。」他寫道。
預期,經濟學中的一個核心概念,強調未來的不確定性對於人們的經濟行為的決定性影響作用。當市場環境震盪,從業者的信心受挫,長期預期被重塑。
陸時入職時,竟發現了熟人賀江強。賀江強是陸時在大學期間學生會工作上的拍檔。賀江強畢業後放棄了一家內資投行的offer,最後在這所學校任職。賀江強解釋道:我聽說了太多降薪、裁員的例子,心有戚戚,與其說剛進去就被開了,還不如努力進入一個穩定的環境。」
陸時把遇見熟人的事告訴了盧希安,盧希安回復道:「金融行情好的時候,大家懵懵懂懂就可以進入鄙視鏈中位置相對靠上的公司,對未來預期也樂觀,覺得年輕的時候累一點就累一點,只要能積累足夠多的資本,努力就有意義。但行情變差,行業偏負面殘酷的一面凸顯,這時選擇進入就需要更大的勇氣,在感受到行業的寒意後,他們開始主動調低收入和成長性的權重,以換取更穩定、閒暇時光更多的生活。」
陸時順勢開口問道:「你為什麼選擇投行工作?哎,你們投資對方都看重些什麼呢?」
「學金融的人專業對口就業的話,無非就三種選擇,銀行,保險和投資,我不喜歡銀行那種拘謹的工作環境,每天襯衣領帶的;也不願意去混保險公司,從別人口袋裡掏錢的事情,我這個性格不適合;最後只有選擇投資公司了,彈性工作制,考個資格證就可以上崗了,幫助別人成功的同時換來自已的財富增值。」盧希安也如實說著自已的想法。說完停頓了一會兒,又開口道:「你剛才還有一個什麼問題來著?」
「你們投資都看重客戶什麼?」
當然是人啊,第一是人,第二是人,第三還是人,投資就是投老闆,投團隊,無論再好的經營模式離不開優秀的執行團隊,有一百個人可以講掙錢的竅門,但是能夠實現的人才沒幾個,基本上都是理論一大套、實際做不到。」
「嗯,那你是真的很喜歡投行這種工作狀態嗎?」
「還行吧,也就那樣。投行人出差巨多,入行一年拿到航空金卡的背後,包含著項目的巨大不確定性。上一秒西裝筆挺下飛機,下一秒就能踩一褲腿腳泥。上一秒噴了愛馬仕見客戶,下一秒在農村豬圈裡。人人心中都有一個關於職業的效用函數,對一份工作的偏好取決於物質回報、穩定程度、成長性、工作生活平衡等因素。」
「你呢,當初跨專業考教育學,現在還是堅持在教育圈子裡工作。」
「我也不是有多偉大多崇高,我就是覺得這份工作大部分時候我都是開心的,我喜歡和小朋友相處,不用太多的人際關係應酬。我對傳道、授業、解惑的理解,並非視之為並列關係,而是把傳道排在價值坐標的首位。在我看來,一個老師,如果只知道授業、解惑而不傳道,不能說這個老師是完全稱職的,充其量只能是『經師』、『句讀之師』,而非『人師』,所以以前做班主任那會,也有一些家長不太喜歡我、投訴我,認為我抓成績抓得不夠緊。我的職場比較普通化吧,感覺你的職場生活有戲劇性多了。」
「怎麼會沒人喜歡你呢,我喜歡呀,喜歡你這個大小孩。」
陸時這些年一直在等這個人回來,等這個住在他心裡的人,這個能讓他重新變成小孩子的人,這個人理解他的倔強、他的幼稚,看穿他的逞強、他的心酸,一點一點地填充他的少年心,然後他也陪著對方,一起奔向遙遠的未來。
想到這陸時不自覺地哼起了《想把我唱給你聽》里的這幾句:「誰能夠代替你呢/趁年輕盡情的愛吧/最最親愛的人吶/路途遙遠我們在一起吧……」他將自已的情感完全注入到了歌聲里。
陸時發現盧希安一直盯著他看,陸時頓時不好意思了,羞澀地摸了摸自已的頭,咧開嘴笑了。
盧希安用堅定有力的聲音在唱著陳奕迅的《讓我留在你身邊》作為回應:「時間向前走/一定只有路口沒有盡頭……」仿佛在告訴陸時別怕,就讓自已留在身邊,多難熬的時光都陪他度過。
盧希安故意逗他說:「不是要聽我講職場經歷嗎,怎麼自已唱起歌來了,是想借歌詞表達什麼嗎?」
「我沒唱了,後面是你在唱,你現在講吧,我聽著。」
回想起在爭取晉升md那個時候,和陸時訴說著一段職場往事。
上班路上,盧希安接到李偉力微信:「盧總,您到單位後咱倆在第2會議室碰下,關於目前合作項目的後續安排,或者我去您辦公室也行……」
李偉利是盧希安晉升路上最有競爭力的同事兼對手。
盧希安到單位後,李偉力已經在會議室等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