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便想,他若是就這麼死了,好像有些對不起這輩子的兄弟,那他便晚點死,起碼死在他們之後,免得惹人傷心。
再後來,新帝登基,接連征戰,他看著兄弟們一個個的死去,生了想要帶他們離開這裡的心思,可就在他們計劃離開之前,都城出現了毒人。
毒人霸道且不受控制,傷及百姓,甚至把百姓變成了同樣的毒人,若得不到控制,都城很快便會淪陷,兄弟們看不下去,要管上一管,恰好他又接了皇命,便開始一路追查。
可當他順藤摸瓜,抽絲剝繭地查下去時,卻發現這一切都是新帝默許的,新帝甚至妄圖煉製更多的毒人,用以作戰,簡直不可理喻。
為了不再平添更多無辜枉死的西雲子民,他和兄弟們決定,揭露新帝罪行,呼籲都城其他勢力剷除毒人,還百姓安定。
然而,他們都低估了人性的貪婪,想要毒人的,不止新帝一人。
多方勢力藏於暗處,對毒人虎視眈眈,甚至意圖將毒人送往北邙邊境躲藏。
他和兄弟們奮力追擊,將王崇和毒人截殺在西雲和北邙交界地帶,可毒人能煉製出一批,就能有第二批,第三批,於是,他們決定放長線釣大魚,剷除根源。
某天,他和兄弟們商量好計策,為了不打草驚蛇,決定先由他照常執行新帝下達的任務,而其他人繼續追查煉製毒人的幕後者蹤跡,得到確切的證據後匯合,揭露罪行。
然而,他們當中出了叛徒,計劃敗露,當他察覺不對返回時,他的兄弟們已然被不明人士和毒人當做敵國暗探聯合截殺,葬身血泊之中。
到死,他們都在讓他快走,讓他活著,只有他活著才能將真相公之於眾。
他不甘,甚至對那個曾經心懷天下,體恤百姓的新帝還抱有一絲希望,他去質問,去要個說法,想讓對方認清毒人不可控的事實,可得到的卻是對方的軟禁。
於是他逃了,毒人要除,兄弟們的仇也要報。
但他千算萬算,沒想到背叛他們的都是熟人,也對,皇帝一諾,可比他這個刺客首領貴重多了。
逃離路上,他遭到了截殺,那些人想讓他回去,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那他還是眾人敬畏的主上。
可兄弟血仇,如何能忘?
那時,他看到了後方荒草叢中獵戶打扮,混在截殺他的人當中的國師杜清慍,昔日好友,自然是信的,他給杜清慍使了眼色,意圖假死脫身,再伺機暗中處理毒人一事,而後報仇。
可他沒想到,杜清慍會對他動真格的。
那一箭毫不留手刺向他的心臟,若非他及時閃避,他早已命喪當場。
只可惜,「詐死脫身」一事成功了一半,他墜崖脫身了,卻也幾乎沒了半條命,還丟了記憶。
醒來時只以為自己是剛從上輩子過來,尋著曾經相似的軌跡,進了北邙暗閣……
「嗬——」
江予帆猛抽一口氣清醒了過來,行針帶來的痛感還未褪去,江予帆弓著身子蜷縮在地上半天動彈不得,黑暗中深邃的眸子里壓抑著嗜血的殺意。
「呵……很好……我很快就來找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第59章 想你了
「嘩啦——」
一隻修長的大手從厚厚的落葉中伸了出來,費力地扒著地面,一點一點地往外爬。
緊接著,一張蒼白虛弱的臉頂著落葉露了出來,隱忍的病氣竟顯得那凌厲的五官有幾分破碎的美。
「呼……」
江予帆長舒一口氣,脫力仰面癱倒在堆積的落葉上,抬手遮擋刺眼的光線時,眼角有淚水無聲滑落。
枉他自詡武功高強,能某善斷,可不論是上輩子的鏢師兄弟們,還是這輩子在西雲的兄弟們,他都沒能護住,他真沒用。
「對不起……對不起……如果我能再早一點發覺……再準備的周全一點,是不是結果會不一樣……你們是不是就不會死……」
江予帆咽下了喉嚨里的嗚咽,死死用胳膊壓著眼睛,仿佛這樣就能將淚水逼回去。
他知道,他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被情緒淹沒,可此處無人,哪怕只有片刻也好,讓他肆意宣洩一下心中的不快。
此刻,他不是鏢頭,不是西雲頂尖刺客,也不是北邙暗閣首領,他只是他,一個為失去兄弟而哀痛的普通人。
忽地,江予帆壓下了嘴角,身側的手悄然握住了刀柄。
有殺氣,還不少。
還真是片刻的清閒都不肯給他。
經脈的疼痛還未徹底褪去,江予帆收斂了些脾氣,沒有硬碰硬,而是不動聲色地撐著刀站了起來,漫不經心地朝著殺手們藏身的方向走去。
一步……兩步……
「咻——」
一道箭矢迎面襲來,江予帆眉頭一蹙,拔刀揮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