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寒額角一跳,猛地從座位上起身,因為動作太大,還把旁邊的同事嚇了一跳。
但陸一寒顧不上那麼多,對同事歉意的笑了一下,然後說有點事要出去一下,隨即抓起桌上的員工卡離開了辦公室。
等電梯的時候明知道沒有用,還是忍不住地按了電梯按鈕好幾下。
第一次覺得公司的電梯像蝸牛一樣慢。
幾乎是在刷卡走出電梯間的那一刻,陸一寒就看到了在一樓禮堂大廳沙發上坐著的紀滿。
同樣的,紀滿也看到了快步走過來的陸一寒。
「一寒哥哥。」紀滿低低的喊了一聲,馬上就從沙發上起身,接著又猶豫地站在原地。
「什麼時候來的?怎麼過來也不跟我說一聲?」陸一寒站定在紀滿面前,他收到微信消息的時候並沒有想到紀滿會來,但回想他生日那次,紀滿也是這樣一聲不吭就來了,又覺得這確實就是紀滿的做法。
紀滿躊躇了一下,仍是如實說道:「我怕你不肯理我,就直接過來了。」
他已經糾結了好幾天,實在沒法再這樣不安地拖下去。
有很多話想要和陸一寒說,也有問題想要問陸一寒。
午後的陽光透過那巨大的落地窗帶著折射照進禮堂大廳,不僅燦耀得連空氣中的浮塵都一清二楚,更在陸一寒腳邊印下了一圈若隱若現的彩虹。紀滿看著眼前西裝革履一身幹練的陸一寒,突然發現在不知不覺間,陸一寒已經和他記憶中最初的樣子相去甚遠。
雙眼因陽光刺目而微微眯起,紀滿努力想要看清陸一寒如今的樣子,可不知為何,在被陽光花了眼的一霎,他恍惚失神地想起了許久以前,給他留下深刻記憶的,最初的陸一寒。
十三歲的那一年,紀滿出過一次意外。
因為自己養了五年多的貓突然不見了,紀滿那天發動了整個紀宅的人幫他找貓。
整整一個下午,紀牧山夫婦和紀祁笙紀祁安,還有家裡所有的傭人都因為一隻貓的失蹤而放下了手裡的事,把紀宅翻了個底朝天,差點就要把前後花園的草地都要翻開了。
很誇張,但是怕極了小兒子難過的紀氏當家絲毫不認為這有什麼問題。
然,貓這種生物,一旦要跑要藏,根本不可能輕易被找到。
到了傍晚的時候,已經哭成兔子眼的紀滿在聽到一個傭人偷偷抱怨,說貓肯定已經不在紀宅這麼找下去也是白費力氣以後,哪怕外面已經開始天黑,依舊趁著所有人都找貓找得兵荒馬亂之際,自己一個人跑出了紀宅。
既然貓已經不在家裡,那他就到外面去找!
當時十三歲的紀滿是這麼想的。
然而,從小到大都被保護著長大,出入都有司機接送的紀小公子,顯然高估了自己獨自在外的生存能力。
小小的人兒從位於半山腰上的別墅里跑出來找貓,直到天徹底黑了以後,才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僅貓沒找到,而且他還迷路了。
更禍不單行的是,入夜後沒多久,天就下起了大雨。
本來應該有保安定時巡邏的別墅區,因傾盆大雨而連半個人影都沒有,道上的那點路燈也因大雨而被降低了光照度。
莫說狂風暴風,連小雨都沒有淋過的溫室花朵,在這個陰冷的夜晚被陌生的環境與越下越大的雷雨徹底打蔫了。
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的紀滿被大雨淋得渾身濕透,路上摔了一跤後膝蓋也磕破了,躲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下滿心驚懼的流眼淚,可是又害怕會招來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壞人,只能把小小的身軀縮成一團,緊緊咬著下唇不敢哭出聲音。
從另一條分叉道上下來的少年經過紀滿躲起來的那顆大樹時,如果不是因為紀滿穿著顯眼的白色毛衣,大抵也不會發現他。
坦白說,少年看起來比紀滿還狼狽。
清俊的臉上眼角和嘴角都破了,看起來被人重重打了不止一巴掌,走路的時候還一瘸一拐,也不知道是扭傷還是和臉一樣被打傷的。和紀滿一樣,兩手空空的少年也被淋得整個人跟水裡撈出來的一樣,頭髮濕噠噠的貼在額上,整個人看起來跟逃難沒有差別。
少年一開始顯然並不打算理會紀滿,看到可憐兮兮的小孩兒時腳步都沒有停一下,逕自就往前走。
也許因為少年看起來比自己還慘,不太像是壞人,早就嚇壞只想有人可以趕緊帶自己回家的紀滿,還是哭著向少年求救了:「哥……哥哥……」
一句帶著哭腔還打了個哭嗝的「哥哥」,在大雨中細小得像蚊子的叫喚,出口的瞬間就被雨聲淹沒。
但少年還是聽到了。
已經走了過去的少年,在聽到那聲叫喚後並沒有馬上停下腳步,而是又前向走了一段才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