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驚醒無數次,醒來卻發現,一切都是既定的事實,即使那種濃重的無力感在心裡泛起驚濤駭浪,可是事實早已經註定,他什麼都改變不了。
但凡多思考一點,都會覺得無比痛苦。
烈日下,身體被暴曬,皮膚脫皮,眼前頻頻發黑,那雙纖長的大手上被磚塊劃傷無數條細小的口子。
為了省錢,住廉租房,揀特價菜……
過得並不輕鬆,甚至說有些寒酸。
經歷過這種為了生計發愁的日子,他的責任心和自尊心就更不能容忍自己去表達喜歡和愛,更不能容忍讓生活優渥、完全可以有更好選擇的女孩子看到他這樣潦倒的一面,和這樣貧苦的生活有所牽扯。
做人不能這麼自私。
如果不是被雨淋濕的少女在那個雨夜找到自己,需要收留、無家可歸,或許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所交集。
方芙意經常說他是不辭而別。
但其實,不是不辭而別。在那之後,他也去找過方芙意的,想和她見一面,說上幾句話,說那天不是故意爽約,說句再見,或者再也不見。
可惜他連人都沒見到。
見到的是方芙意的媽媽。
「我女兒不想見你,我也不想讓她跟你走的太近,她以後就算組建家庭,也只會找一個有錢人在一起。」即使盛遂清楚她媽媽對自己的態度一直不明確,卻也沒想到會說出那麼直白的拒絕。
「阿姨,這是方芙意的意思?」
「不管是不是她的意思,你覺得你現在沒錢沒勢,連爸媽都沒了,還能提供給她、提供給方家什麼樣的幫助?你自己這樣,還讓她跟著你一起過苦日子?」
梁竹之所以對盛遂和方芙意兩個人的相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因為自己的丈夫方宏紳和盛遂的爸爸是舊友,現在盛遂的爸爸都不在了,就更沒有什麼必要在他身上多花心思。
現在最重要的事,是趕緊給方芙意找一個聯姻對象,而且要對方家的生意有所幫助。
公司危機成功度過,她才更安心當自己的富太太。
語氣不算好的話後面跟著一張銀行卡,梁竹把銀行卡推到盛遂面前,像打發什麼叫花子一樣施捨道:「我知道你現在很缺錢,拿著吧,這張卡里有點錢,密碼是你的生日,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
「謝謝阿姨的好意,但是這些錢我是不會要的。」眼眶微微泛著紅,盛遂那雙手無力垂下去,委婉拒絕,無言以對。
一旦拿了這些錢,就好像他特地是為了這些錢才來的,感情里摻雜了別的意味,他和方芙意以後就更沒有什麼可能了。
不認為這些話是方芙意的想法。
可梁阿姨說得確實也對。
自己能有什麼?
什麼都沒有。
也沒有能提供給她優渥生活的能力。
不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不去打擾她,就已經是對她最好的祝福。
心臟發堵,身體發抖,兩種不同的痛苦疊加,不知道哪種更為尖銳一點,要扶著身側的的東西大口喘息才能支撐下去。
回想著梁竹的話,眼淚不自覺「啪嗒啪嗒」掉下,因為太過難受,所以絲毫沒有反應過來,那張銀行卡的密碼為什麼會是他的生日?梁竹又怎麼可能會在乎他的生日?
「讓人往前看」是一件嘴上說著輕鬆,實際上卻無比困難的事,如果不是希望身邊人能夠生活的更好,因此有了目標有了動力,盛遂恐怕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得過且過,沉於痛苦。
想要為了追逐方芙意的腳步而勇敢的面對現實。
這是盛遂的追求。
他用這樣的理由激勵自己,卻沒有辦法用同樣的理由勸說何肅,甚至面對何肅是有些無措的,不知道怎麼接觸,不知道怎麼彌補。
時間是治病的良藥。
然而有時候也不一定能夠完全奏效。
何肅對盛遂來說,如果單純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都不會愧疚至今,更不會那麼難以忘懷,可偏偏何肅是他一起讀書時的同學、認識多年的朋友。
明明在那場事故發生之前,他們之間還有聯繫,通話記錄就在幾天前,聊天框裡還在講,「年後有時間的話,要不要一起出來吃個飯」,在這之後,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偏偏是那麼多年的朋友,偏偏是親密無間的好友。
那些過去,好的壞的,何肅都知道。
怎麼最讓盛遂難受,他也知道。
「不過一切都說不準,說不定那個叫方芙意的女孩子根本不喜歡你。」滿是惡意的話語太刺耳,何肅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