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橘平時太沉靜了,會給別人感覺好像這個人性格很溫和,其實不然,她的底色比誰都堅韌。
劍未出鞘時甚至不如木刺鋒利,是因為主人妥帖放置,而不是本就沒有鋒芒。
黃令儀剛剛就湊在旁邊看,眼看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緊張,曾可馨的臉越來越紅,伸手把陳橘拽走。
「橘子,走走走,我突然想起來化學老師讓我髮捲子,你和我回教室,幫我一下。」
離下課還有五分鐘,陳橘和黃令儀把羽毛球放回器材室,悄悄溜回教室,黃令儀倒也沒撒謊,化學老師確實有卷子要發。
卷子發到一半,七班的同學陸陸續續回到教室,陳橘挨個把卷子發到同學手裡。
高洋、錢圓圓、廖雪、余莉……
手裡的卷子越發越少,陳橘看到下一張名字,沒有反應很久。
「溫秋楠,」陳橘的語氣再尋常不過,把卷子遞給她,「你的卷子。」
溫秋楠抬眸的時候和她對視又錯開,她接過卷子,手上的汗漬把試卷弄濕,幾不可聞地說了聲謝謝。
友誼的開始往往正式,有歡聲笑語和反覆的確定,與之相比,友誼的結束有些黯淡無光。
消息框不再有紅點,老師講錯時不再默契的對視一眼,溫秋楠的同桌偶爾會問,最近怎麼不見你和陳橘玩?
沒得到溫秋楠的回答,同桌識趣地不再追問。
溫秋楠如願以償見到了陳橘的窘迫、難堪,見到她傷口被揭開那一刻的痛苦,見到她人生拯救者一樣的人跌落凡塵。
卻並不如想像中開心,以至於她陷入一種迷茫。
她對陳橘做的事是否屬於背叛?然而,除了令她痛苦外,陳橘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
可那些痛苦也是貨真價實的,溫秋楠想不明白。
約好了放學一起去吃冰激凌,陳橘在等江朝北收拾東西,因為太熱不停地用課本扇風。
「周六要不要去海邊玩,過兩天旅遊的人就來了肯定人超多。」陳橘想到什麼,提議。
「我報名我報名,」高洋湊在賀凱旋桌子附近吃零食,接話,「而且馬上期末了,此時不玩更待何時啊!」
他還沒說完就被賀凱旋捅了下胳膊,哀哀地叫了兩聲,抱怨。
「你打我幹什麼!」
「好啊,一起,」陳橘接了高洋的話,思索了幾秒,「完了我問問令儀,還可以玩沙灘排球。」
「陳橘,」叫她的人音色很熟悉,溫秋楠站在離他們稍遠的地方,問,「能聊聊嗎?」
「有什麼好聊的,」江朝北收拾好東西,隨手拿起書包,要離開的樣子,「陳橘,走了。」
「可以。」陳橘給出了完全不同的回答,扭頭和江朝北說話,「阿朝,你等我一下。」
兩人一起下樓,這個場景很熟悉,不同的只有沉默。
還有男同學在籃球場打球,陳橘在白樺樹旁站定,把裡面扔著的礦泉水瓶撿起,順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陳橘先打破沉默。
「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想,你行為的動機是什麼?討厭我嗎?可是你從來沒和我說過。」
溫秋楠動了動唇,想說什麼但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除了傷害以外,陳橘的疑惑更多,任何行為都有驅動力,溫秋楠的告密卻像三流小說家胡編亂造的情節,莫名其妙。
體育課上曾可馨的那些話陳橘也思考過。
曾可馨很幸運,是獨生女,父母又疼愛,可以隨口拿她用過的口紅來「補償」陳橘,問她還想怎麼樣。
她的幸福成為資本,字裡行間是幸運者的傲慢。
「我反省我自己,我是否也有這種傲慢,覺得你低人一等,用你來滿足我的欲望。」
又來了,溫秋楠最討厭陳橘現在的表情,雲淡風輕,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能傷害她。
「你有嗎?」溫秋楠看著她,發問。
「沒有,」陳橘吸了吸鼻子,清澈可以望到底的杏眸直視她,「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這樣想過你。」
溫秋楠也是原生家庭的受害者,她們某一部分相像,可以無話不談,後來那些話被轉述給曾可馨。
「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問心無愧,沒什麼好反省的。」
「這是我最恨你的地方,」她的平靜讓溫秋楠更加的憤怒,倉促地打斷她,氣息都不平穩,「陳橘,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這麼假惺惺的,好像你最偉大,你最善良。」
「你自己不覺得假嗎?」
全世界都喜歡陳橘,因為陳橘也對世界報以善意,被朋友背叛也無所謂,她不是只有一個朋友,還有黃令儀,還有江朝北,所有人都愛陳橘。
都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