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陰天,已是午時正刻,天色暗沉得宛如破曉,申時,鳳凰殿亂成了一鍋粥,太醫們提著醫藥箱,步履匆忙地走在宮牆的官道上。
郁善國王背著手不安地在廊檐來回踱步,見魚貫湧進來的太醫,他也不顧上一國之王的儀態:「怎麼才來,快快快!」
由於是突然發動,又是頭一胎,王后生的格外吃力,生了大半宿都未曾平安將皇嗣誕下。
眼見王后已沒了力氣,蒼白著臉,氣息微弱,太醫知道若是再不及時將孩子取出,只怕大人孩子都難逃一死。
可這宮中誰不知道國王與王后琴瑟和鳴,又有青梅竹馬的情誼在,如今讓國王二選一,豈非強人所難?
「這可如何是好啊?」
沒人能回答得上來。
此時已值子時,外面忽而打起了悶雷,數道閃電並發,將郁善王宮照的亮如白晝。
「保……保孩子。」原已奄奄一息的王后,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支起身子,看向外殿烏泱泱的太醫。
「轟隆——」一聲悶雷巨響。
巨大的聲響將殿內所有人駭得失神,閃電的光芒從糊了白霧紗的窗戶透進來,投落在郁善王后蒼白的臉上。
她指節泛白,用力抓緊身上的被褥,霎時間像是生出了無盡的勇氣。
烏雲破開,一道金光自天空傾泄而下,將鳳凰殿籠罩。
此時,自烏雲中傳來一陣龍吟,那龍吟聲穿破郁善王宮,直達城外。
殿內所有人皆瞧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眼瞧著天空落下的那束金光直直透過屋頂的瓦片,降落在王后生產的床上。
王后發出最後一聲悽厲的哀鳴,伴隨著龍吟,郁善國第一位公主出生了。
可王后卻因血崩一命嗚呼。
郁善國得皇嗣,失國後,國王哀痛不已,三日不曾早朝,日日留宿鳳凰殿,發了瘋似的點了滿屋犀角香,只為與亡妻再會奈何橋。
「王上,這是小公主,您瞧瞧?」素日服侍王后的丫鬟抬腿跨過門檻,掃了一眼門上畫滿的硃砂符咒,以及地上一個巨大的太極八卦陣圖。
她抱著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嬰兒,小心翼翼地走到國王面前跪下。
郁善國王猩紅著眼看了眼襁褓中的嬰兒,發現這孩子竟與髮妻兒時一模一樣,他哈哈哈大笑著,滾燙的淚水順著眼眶滑下來。
那丫鬟連忙低垂眼皮。
郁善國王伸出手,屈起手指輕輕地嬰兒嬌嫩的臉上颳了一下,觸感平滑細膩。
他終於露出一抹笑容,艱難地緩緩站起身來:「從即日起,公主的飲食起居便交由你負責。」
郁善國王走到鳳凰殿門口,又頓住腳步,抬眼掃了院中的樹,一陣風吹來,樹上的葉子嘩嘩作響,枯敗的樣子散落滿地,
「傳本王令,封鎖鳳凰殿,任何人不許靠近此地!」
細瘦的男人說完,得意地看向四周已圍滿的人群。
人群紛紛嘆道:「真乃憾事一樁啊。」
「如此說來,那金龍欲報恩,投生成了公主,可既是報恩,為何王后卻亡故了,一命換一命,又何來報恩一說?」
細瘦的男子連聲哎道,制止了七嘴八舌的人群:「王后是命中無子,想要得到什麼必然會失去什麼,不然豈非亂了套了?」
祭祀的隊伍到了聖湖便沒有繼續往前,而是圍繞著聖湖揚幡,念詞,只聽隊伍里傳來一陣尖銳的聲音:「吉時到,起舞!」
於蓮台盤坐的公主站了起來,跟隨著祭祀的鼓聲跳起了神靈舞,這場巫溪祭也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圍觀的百姓將家中最為貴重的東西紛紛投進巫溪湖。
有金銀百兩,珍奇字畫,珍珠琉璃,杯碗碟盞,不拘什麼東西,只要是當下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哪怕只是一個包子也使得。
這場盛會直至黃昏方才結束。
夕陽灑落於巫溪湖面,碧色融金,岸邊的春柳生得正好,碧綠纖長的枝條垂落湖中,枝椏上的柳葉鬱鬱蔥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