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仁燧跟韓王在外邊兒搞事, 夏侯家那邊兒,德妃還在盤算著請客。
既出了宮來,又有意請譚郎中幫弟弟尋個老師, 不得請人家過來吃個飯嗎?
既然如此,又得盤算一下到時候請哪幾位來作陪。
德妃問夏侯夫人:「您怎麼看啊?」
夏侯夫人想了想,思忖著道:「譚郎中是讀書人, 人又方正,請客人來, 不必拘泥於官位,說的又是自家之事, 人也別太多, 四五位足矣。」
她問:「費氏夫人成不成?」
德妃應了聲:「成。」
夏侯夫人又問:「譚郎中從前在秘書省當值,舉薦她往內庭去授課的霍少監, 還是韓王妃的姨母,請她來成不成?」
德妃點點頭,說:「成。」
這就是三個人了。
夏侯夫人想著之前的事兒,又問了句:「你既然有心提攜錢氏,不如也叫她來作陪?見見人, 說說話, 算是添個交際。」
德妃也應了。
四個人, 不多不少, 也可以了。
娘倆兒又一起盤算著什麼下帖約什麼時間, 還沒合計完呢, 外頭就有人來報:「夫人, 太常寺狄少卿的夫人親自來送節禮,說是想跟咱們娘娘請個安呢……」
德妃下意識扭頭去瞧夏侯夫人的神色。
就聽夏侯夫人說:「狄家跟我們一向走得比較近。」
言外之意,就是希望給狄夫人這個情面了。
母親這麼說了, 德妃當然也不會拂她的面子,當下也就應了。
狄夫人叫侍從一路領著過來,極恭敬地問了安,笑著寒暄之後,臨別前,又悄悄地吐露了一個消息:「如今宮裡邊兩位皇嗣都已經立住了,聽外子說,今年五月,祭高皇帝廟時,太常寺就會奏請皇嗣隨從陛下同去了。」
這才是狄夫人希望面見德妃的原因。
於本朝而言,五月里最盛大的節日並非端午,而是高皇帝的生辰。
每到那一日,帝後都要率領宗室、勛貴、百官和內外命婦前往高皇帝廟祭拜,而後施宴群臣。
免除逢災之地的賦稅和徭役,賜天下年滿六十男女酒肉,未滿六歲男女孩童糧布。
能走到最裡邊去拜謁高皇帝的,只有帝後和被看重的皇嗣,而這個「看重」本身所蘊含的意味,就很耐人尋味。
宮裡邊的孩子,滿了三歲才算是初步立住了。
前兩年,大公主三歲之後,太常寺從來沒提過這件事。
現下皇長子也滿了三歲,卻要正式地就此事上疏天子……
這本身就是一種傾向了。
德妃有所會意,也領受了狄夫人的人情,當下拉著她的手,笑吟吟道:「夫人的一番心意,我都記在心裡。」
狄夫人畢恭畢敬道:「能為娘娘和皇長子效犬馬之勞,是我們的福分。」
德妃叫人好生地送了狄夫人出去,自己手撐著額頭,盤算起來。
高皇帝的生日是五月二十一,還有二十多天呢……
給歲歲來個突擊,叫他好好表現,討他阿耶的歡心——這完全來得及嘛!
我在內庭里給陛下吹吹枕邊風,外邊還有太常寺呼應,歲歲自己又乖……
德妃美滋滋地心想:真是天時地利人和!
……
韓王從馬車裡爬出來,緊接著又伸手把阮仁燧給拽出來了。
老牌僱傭兵臉上的神情在經歷了震驚、錯愕、悲痛之後,終於絕望地呼喚了起來。
韓王一邊錘車,一邊撕心裂肺地喊:「小殿下——小殿下你沒事兒吧?!」
阮仁燧癱在地上,像個噴泉似的,「噗」一下,又吐出來一道血色飛劍。
他原地抽搐幾下,看起來就像是要不行了似的,但還是身殘志堅地喊出來一句即便是死了都要推開棺材叫嚷出來的口號:「大膽,我可是皇長子!」
說完,這才心滿意足地躺回去。
聖上:「……」
王娘娘:「……」
王娘娘忍不住扭頭去看聖上現在的表情。
聖上瞧著底下那一大一小,只覺得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
韓王還在悲憤欲絕:「都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把這些創傷了皇嗣的賊人拿下!」
又抬起因為憤怒而通紅的臉,怒指著後邊那輛鄭家的馬車:「什麼人敢在神都街頭如此胡作非為?皇嗣若是有個萬一,當心你們九族的腦袋!」
因為聲調起得太高,中間還破了音。
像是只鴨子在怪叫。
阮仁燧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因而又噴出來一點紅色汁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