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仁燧趕忙搖頭:「沒有沒有。」
他揉了揉眼睛,給自己找補:「就是起得太早了,有點困。」
聖上就把他抱到自己膝上來,叫他趴在自己身上:「睡會兒吧,路上還得有段時間呢。」
他衣袍上有種淡淡的薰香氣息,很好聞。
阮仁燧起初真不怎麼困的,結果在聖上身上趴了會兒,居然真的睡著了。
等到了王娘娘府外,聖上輕輕晃了晃他,把他叫醒:「歲歲,起來吧?我們到了。」
阮仁燧迷迷瞪瞪地睜開眼。
緊接著,就見聖上眼神里閃過了一點訝異,緊接著又笑了。
阮仁燧還在迷糊呢:「我怎麼啦?」
聖上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說:「沒事兒。」
大公主探頭過去瞅了一眼,像個漏了氣的氣球似的,噗嗤噗嗤地開始笑。
這下子阮仁燧察覺到不對勁兒了:「到底是怎麼了?」
結果聖上和大公主都沒跟他說。
一直到了王娘娘面前去,她一瞧見這胖小子的臉就樂了:「怎麼搞的,腮幫子上還給印上了寶相花紋?」
再一瞧聖上穿的衣袍,也就明白了,當下笑著跟保母們指了指裡間:「領著他去睡會兒吧,這么小的孩子,天氣又熱,正是覺多的時候呢。」
又問大公主:「殿下要不要去睡一會兒?」
大公主先是搖頭,而後又很認真地說:「您管我叫仁佑就成。」
阮仁燧也很不好意思,趕緊說:「我一點都不困!」
王娘娘「嗐」了一聲,態度頭一回強硬起來了:「到了我這兒,就得聽我的,去睡覺!」
到了把他弄到裡間榻上去了。
阮仁燧起初真不想睡的,只是躺著躺著,最後稀里糊塗地睡著了。
後來德妃知道了簡直要氣死:「怎麼著,我是後娘,沒叫你睡飽覺?」
阮仁燧自知理虧,就老老實實地聽著。
德妃又瞧見他懷裡還抱著一隻紫檀木盒,問他:「這裝的什麼呀?」
阮仁燧就把裡頭的東西摸出來給她看:「王娘娘之前說要送給我和大姐姐的蛋殼畫!」
其實是很簡單的東西,青白色的鴨蛋煮熟掏空,重新密封起來,打磨得近乎光潔,而後在上邊作畫……
不是墨畫,而是五彩斑斕的彩畫。
大公主得了一套十二生肖,阮仁燧得了一套十二花神。
單說東西本身,其實並不值什麼錢。
難得的是在上邊畫畫的人是先帝,再加上這位作者,這東西一下子可就價值千金了。
德妃實在給驚了一下:「這麼貴重的東西……」
她不無唏噓:「王娘娘也真是捨得。」
這一套十二花神拿到外邊去,十萬兩也能賺得!
事實上,但凡有點遠見在,就不會把這東西拿出去賣,這是能傳家的東西!
聖上當時也說呢:「他們兩個小孩子懂什麼?您留在身邊,多少是個念想。」
王娘娘輕嘆口氣,搖頭說:「東西是死的,可我是活的不是?這東西留在我手里,是糟蹋了,來日無非帶著到地下去,還是給這兩個孩子吧。」
她神情柔和,目光慈愛:「先帝要是知道這兩套蛋殼畫最後給了他的兩個孫輩兒,也會高興的。」
王娘娘的侄子在旁邊也說:「先帝留下的東西最終給了兩位皇嗣,何嘗不也是一種圓滿?」
聖上最後也就應了,又叫兩個孩子來給王娘娘磕頭。
王娘娘搖頭笑道:「陛下這麼做,就是故意要折煞我了。」最後也沒有領受。
聖上這個人,其實很有點「愛之欲之生,惡之欲之死」的意思,因為敬重王娘娘,所以捎帶著高看王郎一眼,和顏悅色地跟他說話,臨別前,還特意勉勵了他幾句。
王郎敬慕不已地謝恩,最後送了聖上一行人離開,又折返回去給王娘娘請安,說:「姑母,聖上與兩位殿下都已經離開了,您累了一日,也是辛苦,趕緊歇著吧。」
王娘娘瞧著自己已經長成了成年人的侄子,神色稍顯憂慮,頓了頓,才說:「沒生我的氣吧?那兩套蛋殼畫,叫我送出去了……」
王郎聽得不安,趕忙跪地道:「姑母這麼說,真是叫侄兒惶恐!那本就是您的東西,自然該由您來全權做主處置的!」
王娘娘叫他起來。
王郎跪地不起,哽咽道:「姑母,侄兒也不知道是做錯了什麼,您怎麼會這麼想我呢?」
王娘娘就過去扶他,好歹給拉起來了。
她神色訕訕,有些窘迫,還有些傷懷:「我老了,人一老了,就會糊塗,孩子,你別怪我……」
王郎含著眼淚,搖頭道:「我怎麼會怪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