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考了一年又一年,始終都不曾如願。
眼瞧著過了四十歲的門檻兒,終於決定放棄,謀了個從八品縣丞的缺,預備要帶著家小離京赴任了。
汪厚成去坐了約莫兩刻鐘的功夫才回來,跟妻子說:「孟大書袋也在那兒呢……」
汪太太下意識道:「他也是去送別的?」
汪厚成搖搖頭:「郭兄雖然舉家南下,卻並不打算賣掉房子,只是空置著卻也可惜,便盤算著要賃出去。」
孟大書袋算是吉寧巷裡的半個裡正,捎帶著也管一點租房買房的活兒。
汪太太聽得有些訝然:「賃出去?」
再仔細一琢磨,又覺得這事兒有點難辦:「郭太太是個多精細的人啊,院子裡邊一塊亂磚都沒有,屋裡頭牆紙糊得,能照出人影來。」
她神情惋惜:「要是找了個邋裡邋遢的房客,用不了三年——半年就給糟蹋得不成樣子了!」
汪厚成應了一聲,只是也說:「房子久不住人也不成,少了人氣蘊養,很快就荒廢了……」
又悄悄說:「我瞧著嚴老摳在那兒打轉,備不住就是有意賃郭家的房子呢——他們家本來人口就多。」
「嚴家?」
汪太太冷笑了一聲:「郭家人只怕寧願把房子空著,也不願意賃給他們!」
汪厚成跟妻子想的一樣,只是稍覺遺憾:「可惜郭家只肯賃,若是賣的話,咱們倒是可以設法買下來,以後陪送給明娘多好?離得也近……」
「郭家人又不傻。」
汪太太聽得笑了一聲:「這地方地段好,近年來房價又在上漲,這是下金蛋的雞,怎麼可能賣掉?」
說完這句,又支使著丈夫出門去買冰酪:「只要冰酪,不讓他們往裡頭攙果子,誰知道他們那果子切開多久了?家裡邊有新鮮的,現吃現切。」
汪厚成任勞任怨地去了。
金銀蹄膀需要大火候,天還沒亮,汪太太就起身,親自到廚房裡調配香料,下鍋給燉上了。
金銀蹄膀的「金」,指的是火腿的金色,而那個「銀」字,指的則是燉爛乎了的豬肘。
豬肘香糯,火腿咸鮮,加一把冬筍乾,出鍋之前再切幾條翠綠的萵苣條進去,便十分美滿。
大公主跟龐君儀美美地吃了一頓。
汪太太又切了甜瓜和梨子的小塊兒,剝了半碗葡萄,混在一起,最後澆了冰酪在上頭,讓幾個小姑娘用叉著吃。
龐君儀愁眉苦臉地說:「我聽說龍川書院十天就要考一次試,叫做旬考,這一旬沒有,還是因為剛開學的緣故,下一旬就有啦!」
大公主和汪明娘都是剛聽說這事兒,齊齊變了臉色:「什麼?」
龐君儀見狀,又說:「你們還不知道吧?不只有旬考,還有月考,還會用第二次月考的成績重新分班!」
大公主與汪明娘頓時覺得自己在一班的那把椅子岌岌可危起來。
龐君儀很認真地點點頭,跟她們說:「我哥哥和我表姐都在龍川書院念過書,一直都是這樣的。」
再回憶一下,又補充說:「用太太們的說法,就是說從小的時候就開始考試,考成習慣,那到最後真正上陣的時候,才會不慌不忙!」
汪明娘很好奇地問她:「你表姐現在在西園嗎?」
龐君儀搖搖頭,一臉與有榮焉的驕傲:「她通過了小金榜試,到東都教書去了!」
汪明娘由衷地「哇塞!」了一下。
想了想,又帶著點小孩兒的攀比心,說:「我堂兄也很厲害,他才十七歲,但是已經是舉人了!」
龐君儀面露崇拜:「哇,好棒哦!」
兩個小姑娘又齊齊扭過頭去,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大公主。
大公主:「……」
大公主焦慮不已地握著叉子,心想:死腦子,快想啊!
我們家有什麼人在教書,亦或者有什麼人中過舉人和進士?
糟糕!
一個都沒有!
她的外家承恩公府就沒出過什麼有才名的年輕人,紈絝榜上倒是卷卷有孫名。
宗室這邊兒,也很單薄。
大公主稍覺窘迫地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放棄了編瞎話的想法。
她老老實實地說:「我沒有在教書的親戚,也沒有堂兄堂姐……」
汪明娘吃了一驚:「寶珠,你居然沒有堂兄和堂姐?」
「是呀。」大公主仔細地想了想,確定真的沒有。
想了想,又補充說:「但是我有個小叔叔,還有堂姑和堂叔!」
龐君儀迫不及待地問她:「他們都在幹什麼呀?」
大公主的心情更糟糕了:「……」
反正沒有在教書,也沒有在考取功名……
汪明娘和龐君儀從她的沉默當中讀懂了什麼,臉上不免有點訝異。
只是很快又寬慰小夥伴說:「沒事兒,寶珠,你可以做第一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