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太隨手收拾了一下自己桌面上的東西,視線再一斜,正瞧見曹奇武的那摞閒書還擺在跟前兒。
她站起身來,去找了個文件袋,預備裝起來,等月底再還給他。
裝進去之前,徐太太起了一點好奇心——現在的小孩兒都在看什麼閒書?
她隨意地翻看了一本。
第一頁就只有一行字。
別回頭,你身後有人。
……
阮仁燧中午下了課,專程往王娘娘那兒跑了一趟。
這地方跟龍川書院挨得很近,他已經跑熟了。
他是來給王娘娘做反饋的:「您說得那種餡料我調製出來了,特別好吃!」
阮仁燧兩隻手都伸出來豎大拇指了:「您太厲害啦!」
王娘娘笑得眼紋都出來了,顯然是受用得很:「是吧?」
阮仁燧用力地點頭:「嗯!」
一老一小正說著話呢,劉永娘喜盈盈地過來了,見阮仁燧也在,起初有點驚奇,但還是沒有忘記自己到這兒來的本來目的。
「看!」
她轉一個圈兒,問對面兩人:「好不好看?」
王娘娘驚奇不已!
她目光欣賞,遲疑著說:「你的頭髮……」
阮仁燧也說呢:「怎麼變得卷卷的啦?!」
劉永娘捧著明顯捲起來的頭髮,美滋滋地說:「你們還不知道吧?這叫燙髮!」
怕王娘娘誤會,又趕忙解釋了一句:「不是我不想跟你一起去,我也是沾了曹太太的光,才有機會去試一試的……」
又說:「曹家做了皇商,往來的客人也多了,有人送了曹太太一個好面子,現成的燙頭號牌,難為她還記得我,帶著我一起去了!」
王娘娘也知道這事兒。
燙頭髮,是神都城裡中層貴婦和小資群體(?)新近發展出的愛好,亦或者說是一種時髦的風向。
也不知道是誰先鑽研出來的,先把長長的火鉗燒紅,降溫之後控制好熱度,用來將頭髮燙卷……
瞧著倒是別有一番風情。
只是這事兒沒能在上層群體當中流行起來。
神都城裡女性穿著打扮的風向標都有誰?
首屈一指的,就是朱皇后的母親朱氏夫人。
人家的核心出裝是臉,不是妝造……
太吃建模了。
朱氏夫人烏髮雪膚,倒是真有人畢恭畢敬地送了燙髮號牌過去,只是她還是更喜歡自己烏黑順直的長髮,便分給別人了。
朱氏夫人之後,是光祿寺薛少卿之妻薛夫人。
她與俊賢夫人一樣出身韋家,是後者的堂妹。
薛夫人也沒有領受這新鮮事物——她對氣味很敏感,聽說燙頭髮會發出一股糊味兒,她不喜歡。
再後邊的俊賢夫人和韓王妃則是各有各的想法。
俊賢夫人憂心的是眼見著就是太后娘娘的壽辰,她作為命婦,必然是得進宮的,要是把頭髮燙得彎彎的,到時候怕不好梳頭。
要是再惹得言官議論,只怕不美。
韓王妃則是信奉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能輕毀,所以對此事敬謝不敏。
頂流貴婦們都按兵不動,其餘的勛貴亦或者官宦貴婦們就更不會冒這個尖兒了。
如俊賢夫人一般心懷顧慮的,可不在少數呢。
只是即便如此,卻也阻攔不了中層百姓對此的嚮往,燙髮仍舊是一號難求。
王娘娘還專門去聞了聞,失笑道:「還真是有一股糊味……」
劉永娘聽得樂了:「現在是洗過了,好多啦!」
她說:「你不知道,當時我都以為自己是在鍋里,有人要把我按下水煮上,按著拔毛了!」
王娘娘跟阮仁燧都聽得笑了。
笑過之後,王娘娘叫人去取兩瓶髮油來:「我琢磨著這事兒多少還是傷頭髮的,你拿去早晚抹一抹,養護一下,總是聊勝於無。」
又說:「一瓶給你,一瓶給曹太太。」
劉永娘也不跟她客氣,笑著謝過之後,痛快地收下了。
……
這天放學之後,曹奇武也沒急著回家,拉著阮仁燧一起跑了趟書店,先去把他沒看完的那本閒書給看了。
阮仁燧因今天並沒有古琴課,也就跟著去了。
書店的夥計同他們倆——主要是曹奇武——早就熟了,知道都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見了笑呵呵的,也很客氣。
曹奇武就給了他一把銅錢,叫他去買點瓜子來,跟小夥伴包了個雅間,一邊嗑瓜子,一邊美美地看閒書。
如是瓜子兒磕完,閒書看完,再等他們倆走出書店的時候,外頭天都已經有點發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