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雲也來了精神:「哇,這是廣州寄來的啊?爬山涉水才來到你手上呢。」
被萬雲這麼一說,周長城對這封信有了種不一樣的感情,想起了初中課本上看到過的一句詩「江水三千里,家書十五行」,萬丈紅塵中,一封脆弱而縹緲的信,幾經周折才落到自己手上。
「快拆開呀!」見周長城似乎在發愣,萬雲催他,她的好奇心並不少。
周長城小心地避開郵票,撕開信封,從裡面拿出一疊東西。
有兩頁紙是桂春生手寫的信,此外,還有兩張照片和三張報紙的剪報,及十來張糧油布票,都是全國通用的。
小小的一個信封,裡頭居然承載了這麼多東西。
「這就是桂老師。」周長城拿起其中一張有人物的照片給萬雲看,自己也盯著看了許久,想起牛棚里的那個衣著破爛挨餓的桂春生,漸漸和照片上這個體面溫和的人重合上,他說,「桂老師也老了一些。」
說起來他們有六年沒再見過了。
萬雲湊上前去看,周長城手上拿著的是張彩色照片,大概是在屋裡拍的,光線略微灰暗,照片上有個瘦瘦的男人,看不大出年紀,似乎比周遠峰要小一些,笑吟吟的模樣,嘴上叼著個菸斗,臉上戴了副黑框眼鏡,五官端正,頭髮濃密,神情很是放鬆,一副書卷氣,慈愛的氣息撲面而來。
照片上的桂春生閒適地坐在一張竹製的搖椅上,白色襯衫的袖子捲起,身上套了件雞心領針織衫,穿著灰色的西褲,搖椅邊上掛了件短外套,從他的神情和衣著中,可以看出來其人境況良好。
城哥說他是個好人,從面容上也能窺見一二,不管其他,光是看他背後成堆的書,萬雲一下就對這個素未謀面的桂老師有了種親切感。
這張個人的照片上,背後寫了個日期,1985年12月底,攝於廣州家中。
另外一張彩色照片,則是廣州珠江兩岸的建築和風貌,大概是隨手拍攝的,順手寄過來給從未出過遠門的周長城看看。
有別於平水縣大部分平房的建築風格,桂老師寄來的這張城市風景照中,建築高大,有三五層樓高,樓上掛著大大的招牌,江岸上人流如織,每個人都穿著不同顏色的服裝,珠江江面上有兩艘遊船,遊船上都是人,看起來生動鮮活,城市蒸蒸日上。
這張照片沒有文字說明,更像是一張明信片。
萬雲拿著這張照片看了好久,心下暗驚,這就是外面的世界啊?!
周長城則是放下照片,掃了兩眼剪報,好像是三首詩,沒細看,就打開了信紙,認真看桂老師給自己寫了什麼。
萬雲沒爭著去看信,而是收拾散在床上的零碎紙片。
「布票!」萬雲驚呼,「五市尺的有兩張,三市尺的有三張!」夠他們兩個做幾身新衣服了!
「糧票和油票都有好幾張!」萬雲一張張地數著桂春生寄來的票,這個桂老師好大方呀!
「城哥,這麼多布票,到年底我們兩個都能做一身棉衣了!」他們近來一直在收集棉花,山裡的氣候冷,過了十月底就要穿上薄棉襖了,不然平水縣的山風和江風能把人吹得全身發冷,鼻涕四流。
周長城沒抬頭,只是低頭看手中的兩頁信件。
萬雲見他神情肅穆,沒打擾他,又撿起三張報紙的簡報,是三首詩,詩的作者寫著「春生」二字。
她拿起一張讀起來,有些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