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等這裡的事情基本上都結了,萬雲才有空給姐姐姐夫寫信,算起來,確實是很艱難的一段適應期,隨著天氣越來越熱,她身上長了痱子,還是丹燕嫂帶著她去買爽身粉,洗過澡讓周長城幫自己撲粉的。
而周長城的背後開始長痘痘,又痛又癢,桂老師說是濕熱熱毒,讓萬雲帶人去找中醫開藥吃,苦如黃連的中藥灌下去,又洗了三天中藥水,勉強有緩解,但上了一天班下倆,總覺得身上有一股往下沉的氣,中醫說是濕氣重,教萬雲煲祛濕湯,除了辣椒不能戒掉,萬雲感覺自己的飲食上,似乎漸漸在廣式化,每餐必有湯。
家裡的事情弄好了,信寄出去了,很快就到了六月份,周長城和萬雲開始吃到了這個時節的新鮮荔枝和龍眼,還有菠蘿蜜、黃皮、鳳梨、芒果、三華李,偶爾桂春生會帶點山竹和榴槤回來,他吃得不多,基本上都落入小兩口的肚子裡。
水果吃多了,又是上火又是下火,總之,兩人光是苦涼茶就喝不少,若不是年輕,精力旺盛,光是對付這些事就已經令人萬分不耐了。
等屋裡的書和其他雜物全體修整完畢,菜種種下去後,萬雲在行軍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睡了兩天,才慢慢找回一點精神。
桂春生說凌一韋大概會在六月初就搬走,沒想到證件辦得比之前要嚴格,卡了兩周後,才真正到他手上。
凌一韋搬走的那天,正是個休息日他早早就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好了,留了兩箱子的書在一樓,這些他不準備帶走,就乾脆贈送給了桂春生。因是準備長期在香港居住,因此所有東西都得帶上,那日,他叫了一輛小貨車來搬,共有二十八個大紙箱,凌一韋和桂春生說:「我這一世的身家都在這個小貨車上了。」
「到了寫封信來。」桂春生送別了許多好友,有的天人永隔,有的跨越著太平洋,現在輪到凌一韋了,中間隔著的是兩個不同也不通的制度,他說,「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老友越來越少了。一韋,至少一年一封信,互相通通信息。」
「春生,保重啊。」凌一韋最終選擇和家人在香港團聚。
桂春生則仍是選擇留在故鄉,把周長城萬雲夫婦帶入家中,以親戚的身份,培養這一對沒有家庭支撐的小年輕,誰都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後面又會結出什麼樣的果子。不少朋友勸他再考慮考慮,要不就出去和自家骨肉在一起,要不就再結婚成家。人都說,大恩如大仇,要是這兩口子起了貪念,那桂春生就引狼入室,得不償失了。
只有桂春生自己曉得,他的選擇實在不多。
凌一韋走得靜悄悄的,周長城和萬雲幫著搬了箱子上車,他們感情不深,彼此都是人生過客,無甚惜別的理由。
而桂春生和凌一韋,還有其他幾個舊日朋友,則是吃了送別飯,把人送到火車站去的。
等吃了飯回來後,桂春生身上沾了酒氣,周長城趕緊扶他上樓,給他泡了濃茶,桂春生仰躺在搖椅上,滿臉的疲憊,前陣子剛染的黑髮,頭頂又跑了一簇新白髮出來,他閉著眼,不願意動彈,也不說話,喝口茶,就讓周長城下樓去,自己一個人關上燈,在屋裡待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