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雲也趁著那日沒有去擺攤,躲在書房裡給萬雪寫信,她們姐妹雖然經常有電話和電報保持聯繫,但一個月一兩封信的頻率一直沒有減少,一寫就是好幾頁,真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多話要說。
在信里,萬雲沒有瞞著萬雪,把自己去學廚的事情,騎車去擺攤子的事情,還有擺攤子時遇到什麼樣的人,信里都一一寫了。
「...姐,原來廣東有很多方言,主要是粵語,客家話,潮汕話,不過目前我接觸到的人,大多都是講粵語的。周長城倒是可以接觸到說其他兩種話的人,但讓他學兩句,他總也不肯學,我猜他學的肯定是罵人的粗口,所以才不肯在家開口的,也真是好笑。」萬雲的這個猜測沒有錯,周長城在廠里,來自全省各處口音都有,剛學某種語言,粗口是最先行的,周長城在廠里會跟著說幾句,但到家了就不願意開這個口。
「只要對方慢慢說,我現在基本上能聽得懂粵語,但自己要開口說還差了點意思,舌頭總拐不過來,經常惹得桂老師發笑。在粵語很多口語中,我最喜歡『搵食』這兩個字,仿佛在這裡生活的每個人,口頭上多少都會掛一句『搵食艱難』。這個詞的意思是,謀生,找工作。姐,我覺得這兩個字實在是很妙,把謀生說得直接又原始,尋找食物。就跟我們在老家種田一樣,辛勞耕種,也是為了一日三餐,填飽肚子。」
「...如今我終於破開心中的迷霧,踏出去賣盒飯,自己把控時間,自己賺錢,好像又回到了在平水縣的那條路,但是心態始終變得不同了,至於哪裡不同,我現在還分辨不出來,往後想明白了,再說吧。總之,姐,每一日我都覺得過得十分充實,狀態是向上的。」
「...或許是因為小說看多了,我總覺得,從縣裡出來後,自己的生活本來是一片廢墟,如今,我站在這片廢墟上努力重新建立屬於自己的新生活和新堡壘。姐,請為我的勇氣和信心鼓掌吧。我會更努力『搵食』的。」
萬雲的這一封信,可謂是寫得充滿了感慨,對於萬雪,她向來是沒有隱瞞的,剛到廣州時的那種彷徨,桂老師給她找了不適合的工作,還有自己在重新走上「擔擔子」這條路的努力,一切一切,她都濃縮在這封信裡頭。擺攤子賣盒飯是她極度看重的事,這樣重要的人生痕跡,她是一定要和最親近的姐姐分享的。
信件寄出去後,萬雲的生活照舊,和周長城兩人總是互相扶持和支撐。
周長城考駕駛證的事,第二次實操考試已經考過了,教練帶著他們那批學員到從化過了一夜,繞著山路開車,倒車停車這些考完,第二日才回來。這個考試嚴格,學員過一半,刷一半,周長城就是剛好過關的那個,不得不說是有點子運氣的。
考完了試,駕駛證還沒那麼快到手,得要一個月才能發放到教練的手上,學員十二月底才能去拿。倒是跟桂春生剛開始預計得差不多,年底拿證。這件事也算是了了。
這個年代學車困難,能夠得上方向盤的都是有點本事的人,在學車的過程中,周長城認識了兩個朋友,一個是要給單位二把手開車的退伍軍人,一個是先富起來那一批人里的小老闆。
學車培訓的時候,三人一起吃過幾頓飯,各自留了電話方式,那小老闆還有個牛氣哄哄的大哥大,看得周長城眼睛都紅了,上手摸了好幾回,什麼時候自己也能買得起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