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換新天,萬類霜天競自由,蒼茫大地之中,往後又是誰主浮沉?
今日的變化,又會使得人類走向哪一步?是文明,還是毀滅?
無論這些大方面的歷史如何發生,如何了不起地發展著,也不論這些事件對往後幾十年和一整個時代的進程,究竟產生了怎麼樣的影響,對於當時的人們來說,這一年跟過往的一年沒有太本質的分別,一萬年太久,我們只爭朝夕,最終時間的一分一秒,是落在了人與人的相處和穿衣吃飯過日子上。
該過的年要過,該放的煙花要放,該數得錢要數。
萬雲在年底的擺攤子中,賺了有一萬三,這當然是純粹的現金流,家庭純利潤勉強達到了七千,但萬雲的私房錢卻幾乎沒有了,她又得開啟新一輪的存款。
在1990年,七千塊仍是十分值錢的,萬雲和周長城兩人十分珍惜這筆款子,兩人說好誰都不借,就自己留著,要是廣州的朋友問,就說借給老家的人了,而老家的人問起,就說借給廣州的朋友了。他們兩個對去年借錢的事,真是借得心有餘悸,再也不想重來一回了。
過年的時候,萬雪和萬雲始終沒有通電話,互道新禧,姐妹倆兒這次的彆扭鬧得太久了,已經有幾個月沒說話、沒寫信了,久到以至於孫家寧和周長城連襟兩個說話都略顯尷尬。
在大年三十的那個晚上,周長城先是給平水縣的師父師娘去了個電話,問候兩老好,又問他們是否收到萬雲前陣子寄出的年禮,又讓他們不必郵寄回禮,自己一切都好。
如今不論是周遠峰還是李紅蓮,對著周長城和萬雲都是越來越客氣了,從前總掛在嘴邊「半個兒子」的話,也很久沒有再提起。剛到廣州的那兩年,兩家人的信件還是挺密切的,但現在也幾乎只剩年節一兩個電話了,周長城有時候想想也挺惆悵,他曾經那麼依賴師父師娘,過去的那些日子仿佛跟做夢似的,可是大多數時間,他冷靜地想想,還是覺得這樣的距離對大家來說都好。
等掛斷了電話,電話響了,竟是孫家寧打來的。
孫家寧是在物資局樓下的報亭里撥出的電話,當時跨省打電話要等很久,報亭的老闆也要收他更多的錢,不過要跟家人聯繫,再多的費用,他也願意出。
「長城,新年好!恭喜發財!」孫家寧拿著電話,站在報亭邊上,吹著平水縣的山風,腳上踏著一層細雪,手和臉都是冷的,可大過年,看著滿眼的新年紅和在樓下玩耍的孩子,心裡發熱,又一年啦。
「姐夫,你也新年好,身體健康!」周長城接到孫家寧的電話,抬眼看了下萬雲,朝她招手,讓她過來說話。
穿了新衣服,塗了新口紅的萬雲扭扭捏捏,不情不願地坐到周長城旁邊:「姐夫,祝你新年好,工作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