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胃不好,晚上吃得也少,但是阿雲你的手藝好,我就卻之不恭了。」裘松齡睜開眼,喝口水,跟她一起去了吃飯間。
萬雲把拿碗清淡的小雲吞端出來,裘松齡坐下,慢條斯理開始吃,她吃飯時上身筆直,挺拔自然,幾乎沒有聲響,看得旁人也覺得賞心悅目。
「裘阿姨,您吃飯也好看。」萬雲不由贊道。
裘松齡更小的時候,家裡信奉食不言,寢不語的家教,這些年已經放鬆許多,放下筷子和瓷羹,又喝口水,擦嘴,她吃得確實不多,碗裡還剩小半碗:「吃飯還有什麼好看不好看的。」
萬雲就笑,裘阿姨和桂老師一樣,站坐行蹲走都有一套理論,比如是人吃飯,不是飯吃人,飯桌上不能弓腰塌背,喝湯不能有聲響,說話要直視他人等等。
萬雲收拾好碗筷,回頭看裘阿姨精神好了些,坐在飯桌邊上,單手托著腮,看著美麗,卻有些寂寞,於是和她說起話來,也是帶了點試探的意思:「裘阿姨,您為什麼不把桂老師留下來啊?您可是他最重視的人了。」聲音說到後面,又小了下去。
裘松齡冷不丁聽到萬雲這樣問,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才笑了笑,否認:「我不是阿桂最重視的人,他最重視的人是他自己,無人能越過他本人去。」
「啊?」不知怎麼,萬雲有點不相信裘阿姨的話,桂老師平日裡對裘阿姨噓寒問暖,也會為了她的喜好而做些幼稚的事情,只要一見面就是笑聲不斷,只有很喜愛了,才會把愛意具體到日常生活里,如果這都不算數,萬雲覺得那許多人的感情都不值一提。
「不過你這麼說,我心裡很舒服。」大概是真的累了,這個晚上的裘松齡說話比白天要柔軟很多,但隨即又微微低著頭,不再說話了。
或許是和桂春生的別離在即,萬雲總感覺焦慮,有很強烈的表達欲望:「那您為什麼這麼大方,就這樣讓他走啊?還幫他□□件。我以為,廣州的一切都很好,您很好,我們和桂老師相處得也好,至交朋友都在,他會捨不得我們,至少會捨不得我們當中的哪一個。」
聽完萬雲的話,裘松齡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可置信,仿佛在說,人怎麼可以如此狂妄自大?桂裴華這樣的人,怎會為了他人的意見而停留?
「萬雲,你認識阿桂多少年了?認為他是什麼樣的人?」裘松齡問她。
萬雲歪歪頭,想了會兒,帶著確定的語氣說:「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八七年春節,現在是九二年,說起來,現在也有五年了。桂老師一直都是我和城哥的良師益友,他溫厚慈愛、見識多、說話有趣、講道理、出手大方,還很尊重我們這些小輩。他是個君子,是大大的好人,如果不是他的照顧,我們夫妻兩個不會這樣輕易在廣州立住腳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