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確實是會告訴朱哥等人,這半年來,海南地價在不停向上,是頭豬都能在裡頭賺到錢,他們幾個湊錢的老鄉看著這些新聞,個個咧開嘴笑,喝酒按摩舞廳卡拉OK一條龍,也不準備把錢撤回來,就讓這筆錢在彭鵬手上不停漲,不停漲,最好能翻百倍。
但是在《意見》的16條整頓措施頒布後,直接切斷了銀行向開發商發放貸款的口子,還規定了限期必須收回之前放出去的款項。
正是因為當時政策上的寬鬆,湧入海南拿到地皮的人,成立房地產公司,只是辦了個手續,空有個公司,甚至員工都沒有兩個,其他資質一概不管,憑著手上有塊荒地,就直接找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貸款融資,用這些貸和融出來的錢,再買更多的地,囤積炒貨,大部分人,根本沒有建樓房的打算。
像是彭鵬這種,手上拿地,還真正拿出真金白銀來建樓的老闆,那都是極少的。
大概在十天之後,大家終於意識到風向不對,不少這種空殼開發商嗅到風險,能出多少貨就出多少貨,也不管自己還欠銀行多少錢,開始捲款跑路,離開海南島,或北上,或出國,悄然隱沒,給海南島留下一大堆的爛帳、爛攤子、爛尾樓。
剛開始,彭鵬手上還有八十萬,這是從銀行貸出來,準備起樓用的,跟他住在同一個酒店的人做事謹慎,一看到這政策就知道不對勁了,到處謊稱自己急著用錢周轉,要大出血放一塊地出來,大概是怕人家起疑心,那人對每個人都說,只出手上最小的那塊,恰好有一塊地跟彭鵬拿的地距離不遠,彭鵬一聽有貪頭,二話不說,立即花了五十萬,就拿了下來,還美滋滋覺得自己賺到了。
而此時,地價已經開始從兩萬一平在逐漸下跌,但是因為這陣子漲得太厲害,身在其中炒地皮的人,反而不把土地當商品,更像是當成股票了,因此彭鵬對這種漲跌並不太在意,有漲有跌才正常,只要最終是往上漲的就行,反正就算是跌到一萬二一平,他還是賺的,過陣子,等政策風頭一過,肯定還會漲回來的,現在還是想著怎麼把樓給建起來。
一直到七月中旬,身邊越來越多人在出貨,政策收得越來越緊,銀行再不放貸,催收倒是越來越多,許多跟自己一樣以酒店為家的人,跟逃命似的不停出貨,不停找下家,酒店大堂每天都有好多人拿著大哥大打個不停,找大人物,找關係,找門路,而答應要給自己放貸建樓的銀行遲遲沒有下文,彭鵬終於開始不淡定了。
彭鵬文化水平不高,但在這一次的地產泡沫中,他學到一個成語,叫「勢如破竹」。
他手上那塊價值八百多萬的地皮,不停往下跌,不過是幾天的時間,到七百萬,到六百萬,到五百萬,很快就要跌破他的入手價了,彭鵬從不可置信,到開始著急要找下家接手,可是慌亂踩踏之中,誰敢接盤?誰不是想著躲開這次的地價下跌風波?那些早早出了貨的人,已經離開海南島這個造富之地,遠遁了。
擊鼓傳花的遊戲再玩不下去,而最後一棒,恰恰交到了彭鵬的手上。
因為政策空前的嚴厲,再加上當時全國都在關注著海南這片熱土,在廣州的朱哥等老鄉們又有錢投在了那處,眼見著報紙廣播和電視上的報導,形勢越來越不對,他們集合在朱哥家裡,開始給彭鵬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