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看過他倆長大以後的樣子,就越是讓人珍惜現在小的時候。
大人怎麼樣都可以,但孩子不行呀,孩子是大人播撒下的小種子,不一樣的養法,結出來的果實就不一樣。
陸北北從來不奢望他倆能有多大出息,就想他倆能一直像現在這樣,永遠無憂無憂,成為彼此最親的依靠。
李大姐家養的八哥兒一到晚上就開始話嘮,隔著一道院牆,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陸北北忽然抬頭,望向自己住了三年多的家,邊楚沒回來,順子媳婦兒又不在,她頭一次覺得自家大院這麼安靜。
窗台上用牛皮紙小心包裹的副食本,印著「勞動光榮」的搪瓷缸裝著粗粒鹽,熱水瓶歪在牆角,瓶塞散發著經年軟木的氣息。
明明還是她最熟悉的那個幸福胡同,但因為昨晚的一個夢,眼前的一切又似乎有些陌生了。
夜深,陸北北披著件外套出去,往空無一人的胡同口望了望,才把大門落了鎖,再回屋,南廂房的燈徹底黑了。
她抱著孩子們在次臥睡的。
這好像是邊楚結婚後第一次夜不歸宿。
哦,也不是,陸北北記得去頭年有一次,邊楚跟順子他們喝多了,說是因為談好的一場演出老闆臨時換了人,覺得他們的歌風格太小眾,不太適合老幹部年底聚會。
邊楚喝了不少,特別找人回來稍信給她,說晚上不回來了,讓她別等。
陸北北第一次自己守夜有些害怕,一晚上沒睡踏實,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來看,結果一推院門,邊楚向後靠著直接倒在她腳邊上。
邊楚說不回來,結果喝多了以後,自己也不知怎麼,憑著本能又走了回來,他們在外海那塊兒喝的酒,走回來好幾千米,好不容易回來了,發現陸北北鎖了門,他沒吵醒她們娘仨,就自己靠坐著大門、合著夾克衫睡了一宿。
陸北北當時因為這事兒跟他吵過一架,因為她老家經常聽說有誰家的男人在外面喝大酒,喝多了在雪地里睡,結果就那麼凍死了。
她說她不想自己年紀輕輕就當寡婦。
邊楚聽著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就抱著她說自己以後不那樣了。
回憶到這兒,陸北北徹底睡不著了,嘆了口氣,看一眼身旁呼呼大睡的那兩個小傢伙,一人抱著她一條胳膊,陸北北輕手輕腳的抽出胳膊,又把他倆落空的小手互相拉在一起,掀開被子下炕,她連外套都沒法開燈找,就出去把大院門鎖給打開了。
不管怎麼說這是邊家的四合院,是公婆給邊楚的婚房,一旦邊楚又半夜回來,她把人鎖在外面不好……
後來陸北北迷迷糊糊的,也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趕忙去隔壁主臥瞧了眼,心下瞭然。
她白留門了。
邊楚一晚上沒回來。
是生氣她提離婚的事?還是生氣她沒吃他給買的飯?還是生氣她炒了菜沒給他帶去點?
她很快打住這些荒蕪的念頭。
是她堅決的要離婚,那麼就不該糾結這些,離婚以後邊楚在哪兒過夜,跟誰一起,都跟她沒關係了。
正好王紅霞也不在,陸北北難得享受跟崽崽們獨處的時間。
就這樣一天,兩天,三天……
崽崽們小臉逐漸圓潤,可陸北北卻逐漸暴躁。
那人到底還回不回來了?
倒是先跟她去居委會把離婚介紹信開了啊!
直到第五天,院子裡終於回來人了。
她早起就聽到熱鬧爽朗的笑聲,一骨碌爬到窗子那兒,聊開半截窗簾,她看到院子一張矮牌桌,幾個木板凳。
順子抱著吉他興奮道,「邊哥,昨天這段我按你說的改了下,你幫我聽聽。」
宋兵拿這個本子,皺著眉頭認真算數,「邊哥,昨天的演出費扣掉吃住還剩十八塊。」
陸北北忽然有種陌生的感覺。
好像是懸著的什麼東西又落回原地,連呼吸都變輕鬆了。
五天沒回來,原來是接到演出了。
第5章
沈教授掙當接盤俠!……
陸北北推開房門,就聞到那種很清新的青草混合著泥土香,空氣涼爽,大院裡好幾處水窪,她這才發覺昨晚下了暴雨。
崽崽們從她腿後面探出頭來,一左一右,衝著院子眨巴眨巴眼。
「叭叭!」
「叭叭叭叭叭叭!」
大寶小寶舉著小手跑過去,邊楚朝這邊看過來,他手裡抱著把木吉他,手掌摁在弦上,大腿結實地撐著吉他邊沿,牛仔褲洗得發舊,模樣很是不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