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以後,真的不能再以兔形去村里了。
日子一天天過著,天氣也一日比一日冷,袁武在碼頭扛大包賺的錢悉數都花到了家裡,冬衣棉花樣樣都不能缺。
塗茸也終於克服早起困難,能在天不亮時就把袁武送出村,然後再回去臥躺著,只是晨起醒得早,一整日的時光便顯得有些慢。
他白日裡不是去和程月放鴨,就是和袁秀英一起去後山挖野菜,他都能自己認出野菜了。
「誒茸哥兒!那是草,你想啥呢?這都好幾天了,你還沒分清野菜啊?」袁秀英語氣帶著些無奈,哪家小哥兒像他這樣不愁吃穿不做活,甚至教都教不會……
「堂姑,我不想做這些。」塗茸扁扁嘴,「我只想和武哥見面說話,什麼都不想做……」
認識這段時間,袁秀英也知道他的脾性,說話直白,不會藏掖著。
聽他這麼說,就知道他這是惦記袁武了,每日都要來上這麼一回,但她始終不習慣,做夫郎的哪能成日和當家的黏在一起?
她像往常一樣哄道:「三小子晚上就回家了,他出門是給家裡賺銀子好過冬,你老想他幹啥?再說了,你在家老實待著,他做事也踏實,你總不能叫他在外面還惦記你。」
「惦記我有什麼不好嗎?」塗茸不理解,「我很喜歡他惦記我啊,我也惦記他。」
這幅刀槍不入地無賴樣子真叫袁秀英有些煩了,她徹底沒了耐心,忍不住將這段時間的想法全部倒豆子似的倒出來。
「茸哥兒,你也別嫌我說話難聽,你放眼去看看,哪家媳婦夫郎能像你這樣享清福,三小子在外拼命賺錢,你在家裡吃吃喝喝睡睡,不求你下地幹活,但你總該學著洗衣做飯,把家裡這頭顧好,都這麼久了,你連火都生不著,更別提做飯了!」
「三小子在外面干一天苦力活,回家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還得伺候你,給你做飯吃,你就不能懂點事,讓他別再操心你嗎?」
塗茸無措地看著她,不明白平時溫和地堂姑怎麼突然就變了臉色,他從沒有被這樣疾言厲色對待過,腦袋木木的,不僅想不到反駁的話,甚至覺得堂姑說的很有道理。
他好像確實一直在讓恩人受累。
袁秀英發泄般說完,見塗茸神情恍惚,不免又有些愧疚,她低嘆一聲,將他手裡的野草扔掉,把野菜放進他籃子裡,然後快步離開了。
後山就緊挨著村里,塗茸見她離開,自己也沒了挖野菜的心思,便拎著籃子回家了。
塗茸端來木盆將野菜倒進去清洗乾淨,然後將野菜晾曬在簸箕上,又把廚房內的碗筷收好。
視線落在廚房內的灶火台上,他下意識蹲過去,拿起旁邊的火匣子吹了吹,舉著乾柴開始點,可也正如堂姑說的那樣,他根本就點不著。
他不知道恩人是怎麼用小小的火匣子把粗壯的木柴給點燃的,也不知道點燃柴火後接下來該做什麼,他只是憋著一股勁,好像只要能把柴火點燃,就能證明什麼東西。
大柴火不行就換小的,小的不行就換更小一些的,從劈好的木柴到小而乾的樹葉,他挨個試著試著……終於在他不斷吹氣下,幾枚乾癟的樹葉被點燃了!
「著了著了!」他不斷往灶火堂里添干樹葉,火在裡面越燒越旺,他便直接將木棍乾柴都往裡面放,可他沒想到,火苗瞬間就被那些東西都壓沒了,再看不到任何火星子。
塗茸惶然無措地看看灶火堂里的黑煙,又看看手上的火匣子,第一次生出一股說不清楚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好像什麼都不會。
不會洗衣做飯,不會生火燒水,就只會嘴上說好聽的話,實際上一件事都沒有做到。
一事無成地愧疚感包裹著他,叫他忍不住懷疑自己究竟是來報恩的,還是添亂的。
傍晚,袁武回到家中,還未進門就發現廚房方向冒著黑煙,他心頭猛地一跳,當即打濕衣裳衝進去,就見一道瘦小身影正蹲在灶火前死命吹著。
「塗茸!」
「武哥!快!快有火苗了,我該做什麼?是不是要把米放進去?還是應該把水放進去?」塗茸頂著一張被煙燻黑的臉問他,垂到胸前的發梢也被火燎的捲曲,帶著一絲糊味。
袁武心尖好似被什麼鋒利物件狠狠戳了一刀,他從未想過讓塗茸做這些,但他還是順著他說道——
「放水。」
第17章 親親
夜晚。
浴房內很安靜,除了幾道抽泣聲和水聲,再沒有其它動靜。
塗茸靠著浴桶,整個人都躲進水裡,只露出一雙依舊泛紅紅腫的眼,心不在焉地輕輕劃著名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