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靜點!」塗苒冷臉揪起他的衣領,眼底儘是冷意和憤怒,「如果因為你在這裡發瘋導致他無法安心生產,我一定會殺了你。」
人緊張到極致是沒有辦法判斷別人話里的善惡,但袁武很清楚,他在外面的舉動很有可能會影響到裡面的塗茸,他閉上眼睛艱難調整著呼吸。
數次才堪堪調整穩妥。
塗苒怕他再發瘋,張口解釋道:「他沒有受傷,只是早產,因為是頭次生產所以會辛苦些,你如果真的擔心他,就去廚房熬粥吧。」
「我這就去!」袁武趕緊起身,踉蹌一步,穩住身形,急匆匆朝廚房走去。
天寒地凍的時候,竟生生出了一身汗。
生完孩子得吃些有營養的東西,若單單是粥自然不夠,他便在粥里加了蔬菜和蝦,備上松鬆軟軟地點心。
他心裡難受,思緒有些不受控,動作卻未停止,一直反覆做著飯菜,等他回過神來,一大籠的饅頭都快蒸好了。
他趕緊重新跑回屋前,穩婆們一盆盆端著熱水,腥氣在院子裡散開,好像糊在袁武的眼睛上,使他難受的一直不斷揉著酸疼的眼睛。
動靜鬧這樣大,鄰里自然也都聽見了,不用多想都知道是塗茸要早產了,楊香芹和袁秀英在門口碰上,招呼都沒來得及打,急匆匆往內院去。
「啥情況了?」袁秀英抬頭就見袁武一身的土,她皺著眉催促,「你趕緊換身乾淨衣裳,他一會生完半點灰塵都不能沾!」
楊香芹抓住出來倒熱水的穩婆,語氣分外焦急:「咋樣,好生嗎?」
穩婆倒是也不惱,只快速道:「頭胎都這樣,肚子裡還好幾個,自然是得吃點苦頭的,眼下沒事,只管等著就是了!」
聽到這樣的話,大家都鬆了口氣。
袁秀英一顆心跳的厲害,嘴裡喃喃道:「沒事沒事,生孩子都是要遭罪的,都是這樣……」
像是在說給身邊的楊香芹聽,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塗苒靜靜倚著檐下的廊柱,聽著屋裡的痛喊聲,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生孩子本就的危險的事,這些他自然也知道。
他們從前見過嬸子姐姐們生孩子,只需要躺下用力就能把小小的兔崽子生出來,但是和人又怎麼會一樣?
塗茸是嬌氣些,可他從沒有無端喊過疼,此刻卻在屋裡痛喊、痛哭,壓抑的難過將他包裹著,他此刻的心疼不低於袁武。
他當初就該看好塗茸,不該拒絕他的覓食邀請,不該放任他自己去山裡,否則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疼愛的弟弟痛苦地在床上打滾,他卻只能在外面等著。
人類總愛讓人做殘忍的事。
「出來了一個!」
幸好,塗茸總的幸運的,從晨起發動,不到兩個時辰,第一個小崽兒就被穩婆接出來了。
小傢伙們爭先恐後地要擠著出來,穩婆只能先接最近的,就把一個腦門兒點著紅痣的小哥兒給接了出來。
屋外聽著的人還沒反應過來,緊接著小二崽和小三崽也都被接了出來。
「一個小哥兒,一個男娃,一個姐兒。」
「這一次就生了別人家三次的孩子,茸哥兒果然是有福氣的,以後就再不用這樣辛苦了。」
袁秀英她們和穩婆都笑了起來,袁武和塗苒卻是直接往屋裡鑽。
平日裡明媚張揚的人渾身濕透,像是是水裡撈出來的,臉頰也泛著不正常的紅,眼皮都有些睜不開。
縱然他是妖怪,可他此刻也是人,是人就逃不過疲累。
「塗茸,還好嗎?餓不餓,廚房熬了粥。」袁武連床都不敢坐,只敢半跪著與他平視,「或者你想吃其他的?我都去做。」
塗茸眨著眼仔細想了想,搖搖頭,聲音沙啞道:「我想睡覺,你去看孩子呀,好看嗎?」
袁武扯著嘴角笑笑:「等你睡著我再去看,應該很好看,你就很好看。」
「他讓你去看。」塗苒撩起眼皮看著袁武,少在這裡裝傻。
袁武並沒有理會他,眼睛只盯著塗茸:「那我去看看,你也別說話了,等下過來幫你擦洗身體。」
他說完便離開了,他知道塗苒還要說話,或許會說些並不是很好聽的話,或許要勸著塗茸跟他走……
待他一走,屋裡的氣氛不免有些古怪。
塗茸耷拉著眼皮不敢抬頭看塗苒,他不是傻子,上次在酒樓就察覺到塗苒對袁武的不滿了,他深知,能讓自己最親近的兩人出現隔閡,那問題一定是出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