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是外套上謝顯的味道。
紅酒的味道早已散去,只余淡淡清苦凜冽之味。
顧綰容突然有種衝動,想要將自己內心的不安與無措都告訴謝顯。
一句句地,顧綰容將今晚查到的事全部講給了謝顯聽。
「謝顯你知不知道,我覺得我自己好矛盾。我很有錢,特別有錢,我想所有人都知道,又害怕別人知道。
新聞上說公關一晚上就能賺幾百萬,我就炫耀,然後給了他們四個人一人一百萬。然後,因為這個給他們都帶去了苦難。
我應該去為我的無知、自大去彌補負責,採取行動去挽救他們,但是我卻不想去救他們。
他們仗勢欺人,招搖撞騙,心腸狠毒,手段狠辣,如今落得如此下場我也覺得他們是咎由自取。
我心裡過不去,很自責。一邊覺得他們下場很慘,又覺得我是他們的導火線,一邊又覺得他們活該他們是罪有應得,不值得我的同情,不想去救他們。
我這種卑劣的人,根本不配擁有錢財權勢。
我手上有這些只會給別人帶來災難,痛苦,我心裡居然還覺得他們的苦難是他們自己造成的。
我現在好討厭現在的自己。」
飆車的刺激之感填滿心臟後終究還是會散去,短暫忘卻的一切又會重回。或許是極限刺激時的生死與共,也是外套帶來的暖意,謝顯不僅僅只是好朋友的哥哥這一個身份。
徘徊不定的思緒,自厭紛繁的情緒隨著一字一句慢慢被吐露出來,被夜風帶走。
謝顯靜靜地聽著顧綰容的話,摩挲著手心,仿佛還能感受到剛才一瞬間的觸碰時,顧綰容指尖的涼意。
他看到顧綰容目光遠眺著山對面,縹緲虛無沒有焦點,仿佛迷失在無盡的黑夜裡。嘴角微微下垂,內心的沉悶壓抑緊緊包裹著她,快要讓她透不過氣來。
一種說不出來的心疼,湧上謝顯心頭。他想立刻擁她入懷,可是伸出來的手穿過風吹起來的髮絲,圖留下顧綰容發梢的香氣,還是硬生生地放下了。
他們現在只是異性朋友,兩人的關係也不過在今晚才稍稍拉近一些。
擁抱對於她而言太過親昵,此刻她還無法接受。
於是,他選擇默默地傾聽,不發一言,也不做任何動作去打斷顧綰容。
謝顯深知,此時此刻,顧綰容最需要的便是一名忠實的聽眾,一個能夠傾聽她傾訴煩憂的人。
他暗自嘆息一聲。
欲望,這是他從顧綰容的講述中明明白白得知的,顧綰容的彷徨與猶疑皆源於此。
正是由於欲望的作祟,讓得了顧綰容百萬現金的四人陷入無底深淵。顧綰容一方面認為他們的悲慘結局是由她勾起了他們四人的貪念所致,另一方面卻又認為是四人自身無法控制和管理自己的貪慾。
然而,在謝顯這裡,欲望是他復仇的利器。貪慾、情慾、權欲……都是他信手拈來便能撥動人心弦的絕佳工具。
待顧綰容講完之後,兩人都沒有說話,依舊靜靜地坐在那裡,共同感受著夜晚的寧靜。
過了一會兒,謝顯輕輕開口:「為什麼要討厭你自己呢?他們現在的苦痛其實都是自找的,沒有你的一百萬,他們依舊會走向這條路,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顧綰容以為謝顯不會說什麼了,反正她自己也只是想把心裡的情緒傾瀉出來而已,沒想到謝顯竟然真的會安慰自己。
怔怔地視線移到謝顯臉上,借著月色,街燈,顧綰容想看清他的神情。
謝顯的視線與顧綰容交匯,看著顧綰容無助怔愣的神色,鼻尖有點紅紅,喉結輕滾。
克制地將顧綰容肩上滑落下來的外套替她披好,嗓音有點啞,開口繼續道:「綰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