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有一次,你吃了之後開始肚子疼,疼得直冒汗,我就讓太醫特意開一服藥,每次在你吃飯之前,盯著你喝藥保護腸胃……」
「我已經改了,你不用準備這麼多。」姜妄南把那碗藥徐徐推回去。
蕭權川頓時語塞,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捏著,喘不過氣。
他扯起嘴角,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放碗裡:「一點都不多,來,南南,嘗嘗,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油太重,我吃不慣。」姜妄南果斷道,只一味小口小口喝著清湯。
蕭權川正準備把一塊最滑嫩的雞腿肉夾過去,手臂霎時僵在半空,送也不是放也不是。
他的筷子轉個方向,雞肉放在月渺的小碗:「月渺,多吃點肉,喜歡吃嗎?」
月渺圓嘟嘟的臉從碗裡抬起來,滿嘴都是飯粒油汁,水靈靈的眼睛彎成月牙:「好吃哦,月渺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菜,爹爹真好。」
思渺手裡拿著戳了一個獅子頭的筷子,含糊不清道:「不許這樣叫他,他不是我們的爹爹,他會打娘親。」
蕭權川:「……我……那不是打,是……」
好像也的確是。
思渺理直氣壯道:「怎麼不是?你這個撒謊精,騙子,壞蛋!」
月渺認真點頭,莫名齊轉移立場,頤指氣使指著他道:「嗯,壞蛋壞蛋!」
蕭權川:「……」
啞口無言之際,他只好可憐巴巴看向姜妄南:「南南,你能幫我解釋一下嗎?」
姜妄南夾了一根綠油油的青菜,抬眸一笑:「不、能。」
「……」
小孩子吃飯永遠都是最考驗父母耐心的時候。
這不,月渺常常喜歡含著米飯,愣是不吞下去,蕭權川千哄萬哄,月渺反而發起小脾氣來,嗷嗷大哭,還一揮手打翻了蕭權川手裡的湯飯。
溫熱的湯汁瞬間滲入華貴的布料,胸口一片潮濕油膩,散發著醇厚的肉味。
姜妄南見蕭權川一臉菜色,眉宇之間飄著一朵濃黑如墨的烏雲。
後者蹭的一下站起來,高大的身姿壓迫著豆丁般的月渺,危險的氣息剎那間遍布周圍。
要知道,蕭權川向來最愛乾淨,尤其是穿著方面,不得有半點污漬,更何況還是這種帶著食物味道的新鮮液體。
姜妄南心中一緊,準備抱走月渺護在懷裡。
誰知,蕭權川淡淡一笑:「我去換件衣裳,你們慢慢吃。」
「……好。」他喉頭上下滑動。
待蕭權川離去,姜妄南才重重呼出一口濁氣,大口大口吸入空氣。
他本來就琢磨不透對方,更何況已經五年沒見,蕭權川方才那一笑,著實令人膽戰心驚。
再也熟悉不過的懼怕像不可逆轉的瀑布般湧上心頭。
自己終究還是一隻披著狼皮的綿羊。
「娘親,娘親,月渺不是故意的。」月渺仰著臉,抽噎道。
姜妄南摸摸她的頭:「娘親知道,月渺最乖了。」
「爹爹會不會躲起來傷心了呀?月渺很擔心,但是月渺不敢去,娘親替月渺去好不好?」
思渺道:「你管他呢?」
姜妄南頜首:「好,娘親去看看,月渺和哥哥在這裡乖乖吃飯哦,娘親很快就回來。」
「好哦!」
他走之前,交代一旁的孫年海:「孫公公,麻煩你幫我看一下。」
「王妃且寬心,交給老奴就行。」
「叫我名字就好了,多謝。」
「王妃且慢,」孫年海欲言又止,嘆道,「王爺心口有一處他自己剜的舊傷,王妃大可去問一問,興許,王妃會有些動容吧。」
「什麼意思?」
孫年海搖搖頭:「王妃還是自己去問吧。」
這個院子並不大,只有一排房間,出門往左第三間,便是他之前被銬在床上的地方,蕭權川約莫就在那裡。
薄薄的屏風上,一個寬肩窄腰的背影隱隱約約印在其上,衣裳逐件逐件扔出來。
「蕭權川?你還好嗎?」他小心翼翼問道。
對方沒有出聲。
姜妄南慢慢走去,腳步甫一越過屏風,瞳孔忽然皺縮。
蕭權川背對著自己,結實寬厚的後背,爬滿了細細密密的傷痕,橫七豎八,凌亂不堪,似是鞭子所為。
大概時間過了很久,有些傷口已經深成黑褐色,像縱橫交錯的溝壑,深不見底,猙獰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