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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歲的神識在天地間周轉了幾個來回,蕩漾開人間極致的喜怒哀樂,卻怎麼也落不回實處,就好像她明明在與小心翼翼存放在心尖上的人做著最親密的事情,又覺得從來沒有比這一刻離禾山更遠過了。

等穗歲臉上的紅暈褪去,人從焦躁歸為昔日的平靜,眼角帶著淡淡的桃色沉沉睡去,禾山才伸出食指,將她順著臉頰流至耳後的淚水擦盡,然後沒有絲毫眷戀地退了出去。

他調轉著體內的靈力,壓下那令他陌生且不喜的感覺。

若是穗歲此刻醒著,還能看清禾山眼中的情緒,一定會被地裂山崩的難過淹沒。好在她帶著一身疲憊睡去,便看不到那雙她跌進去就爬不出的黑眸中一片清明,沒有半分旖旎與沉淪。

幾刻之前,他也是這樣漠然看著穗歲,照著她口中吐出破碎斑駁的祈求去完成她想要的一切,靈魂卻高高地飄在雲端之上,以睥睨眾生的姿態俯瞰著世間一切被欲望掌控的人生。

替穗歲整理完床鋪與她無序的一切,禾山輕柔地挽了挽她因掙扎而攪亂的鬢髮。

「瀆神之罪,死不未過。可是……」又是一聲嘆息,「罷了。」

他重拾情感後只遇到了穗歲這一個人,可是為什麼所有內心波動的盡頭,都會因她歸為無奈與妥協呢?

禾山有些想不明白。

念念宮門外忽然響起了冷兵與宮門相撞的聲音。

禾山低頭看了眼穗歲,將自己的長髮高高束起,正想轉身離去,卻頓住腳步,然後把穗歲給他做的那件青色長袍脫下,披在她身上。

隨後取出他原先慣穿的黑袍,向宮門外走去。

用三角叉試圖劈開宮門的有兩撥人,一撥由壬風眠派來,另一撥則是壬威的人。他們原本以為靈力低微、又沒有任何侍衛的四公主宮殿十分容易闖入,卻不知整座宮殿外被一股強大的靈力籠罩著,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法在這屏障上劃出一道縫隙。

「什麼事。」

「你是何人?」見到宮門自內打開,走出一個黑衣銀髮的男子,其中一個鮫魔侍衛厲聲呵道。

「人族?」

「管他什麼人,與四公主一起帶走!」

「四什麼公主,不過是個賤……」

禾山站在門口寸步未行,輕輕抬起一隻手,那話說了一半的鮫魔忽然就被空中一股無形的力量捏住了咽喉,緩緩舉至空中,臉漲得通紅,手和尾巴皆不停掙扎,卻怎麼也不能擺脫被鉗制的力量。

剩餘的侍衛見狀,一改方才掉以輕心的態度,將兵器全部對準了禾山,兵器的頂端凝出大小不一的藍色水球,欲向禾山發起攻勢。

然而禾山只是微微抬眼,一道白色的靈力便以他為中心蕩了開來,將所有的鮫魔侍衛掃倒在地。

禾山走到那被提至空中的鮫魔面前,食指點著他的印堂片刻,才把那鮫魔放下。

隨後他薄薄的嘴唇輕啟,吐出的卻是冷若寒霜的話語:「我可以恕他們一命,但你,不行。」

說完,禾山轉身,不去看那癱軟在沙地上的鮫魔七竅流血、死不瞑目的模樣。

他方才提取了那鮫魔識海中的記憶,便明白髮生了什麼。

那四夫人與廢王后的屍體被發現後,壬威很快就憑藉著那留在現場的骨刀尋到了壬風眠的宮殿。

壬風眠殿內的骨刀皆是一般模樣,他甚至壓根都不記得自己賞給過穗歲一把,直到將看守幽牢的侍衛召來問話,才想起來這麼一回事。

壬威早就當穗歲是壬風眠和壬曲歌的人,因此第一時間氣勢洶洶地來找壬風眠問話,可壬風眠又在知道發生什麼事的當下懷疑起穗歲是否是壬威安插在他身邊的一顆棋子。

但他看壬風眠那破口大罵、沒有半點心計城府的模樣,便搖了搖頭:就他這愚蠢無知的大哥,織不出這麼久的網。

「你是太子,怎麼就看不清楚,我們都被她算計了!」

「算計?她是個什麼東西,能算計得過你?」

壬威哪管得了這麼多,他只覺得一切都是壬風眠的計謀,見把四夫人與他的關係捅漏不成,便要繼續離間他與壬熠的關係。

壬風眠頭疼得不行,也不知道壬威那話是在罵他還是誇他,便要求同遣侍衛將穗歲捉來問話。

而這邊禾山原本打算走回宮內,卻突然停住步伐,操控著身上沾染了壬威靈力的一個侍衛起身,向壬風眠的宮殿游去。

於是片刻後那被奪了靈識的鮫魔連滾帶爬到壬威身邊:「殿下,二皇子對您確有不敬之心,半路中就把我們的人全都殺了!」

「好你個壬風眠,我饒你母子三人性命至今,你們卻蹬鼻子上臉,算計到我頭上了!」

壬風眠少見地呆了片刻,他沒想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意識到必須立刻在認錯後繼續蟄伏和索性翻臉之間做出一個抉擇。

這或許不是一個最好的時機,但他已經騎虎難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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