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乎可以算是穗歲活得最輕鬆自在的一段時光了,她幾乎很難想像人生在世,還要怎麼樣才能更快活一些。
「若真是如此,想來我也養不出從前的性子,大約長得會比十四更調皮一些,做起壞事來也比他想得更周到。」穗歲抬眼看著姜林暉,嘴角的笑收了收,「其實就這樣過下去也挺好的。」
可每當她出現這樣念頭的時候,穗歲就會把腦海里落了塵的過往拿出來曬曬太陽,提醒著自己從何而來,為何而來。
於是反反覆覆幾次以後,穗歲才終於意識到,不是她現在的生活太過美好。
而是只要她能忘了過去,把從前種種拋在一旁,每一日都是更好的一日。
可惜她做不到。
「算了,不說這個。」穗歲漫不經心地扯開話題,「大人似乎與十四師兄比其他人更熟稔,你可知他的神相是什麼?」
「嗯,算是我一個遠親侄子吧。」姜林暉挑了挑眉,「他祭神相給你看了?」
穗歲擺手:「正是因為看不到,才有些疑惑。其他師兄並未掩飾過自己的神相,說話間都會提起一二,唯獨十四師兄……哪怕當日被我的祝融真火逼到絕路上,我都沒見他顯出神相來。」
神族的神力與神相有關,顯出神相通常意味著神力盡開,亦是從神相的威嚴上給予對方壓制,所以幾乎不可能有人特意將自己的神相隱藏起來。
因此十四的舉動格外引人注目。
「那你不問他,問我幹什麼?」
「……」穗歲咧了咧嘴,「您可以直接告訴我您不想說,或是不知道的。」
姜林暉露出個相似的微笑:「那你今天有空可以同我解釋一下,之前為什麼猜測大殿下是故意誘導太子殿下毀他神相的嗎?」
穗歲回答:「大人不信,可以自己去問問大殿下,又不是我做的事,問我幹什麼?」
「……我們神農一脈在神宮為官的,靈術確實著重於治癒,但不代表我不擅長其它術法。」
「嗯?」
「我是說,本掌醫幫你把剛接上的手再拗斷一回的能力還是有的。」
穗歲操著挑不出任何錯處的微笑起身,對姜林暉行了個禮:「謝姜大人診治,貪狼殿內還有課業未完成,穗歲就先行告退了。」
「穗歲,」姜林暉忽然喊住了她,收起了先前懶散玩笑的模樣,「回生嶺下個月就要開了,你這一回如果不能通過回生嶺的考驗,成為被承認的神影,可就沒有下一次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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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林暉的那句話像是在穗歲的頭上懸了一把直指命門的刀,明明隨時隨就要落下來,可他又對那刀施了道匿形術,讓她看不見刀的模樣,也不知降到了哪裡,便算不明白死期。
「話講了一半,又說不明白,和誰學的毛病。」穗歲低聲念叨,「為什麼說我沒有下一次進回生嶺的機會呢……難道以我的身份,活不到五千歲?」
對面的十四看她自言自語,完全無視了自己的存在,氣得直跺腳:「十——穗!歲!」
他惱羞成怒地大喊:「我才要活不到五千歲了!你去哪裡找人開的小灶,才過了兩日怎麼就……」
就能把真火運用得比他修煉幾百年的神術更具威懾力。
話說到一半,十四就泄了勁,心想:或許這與她的神相有關。可是穗歲一個成神不過幾個月的人族,光是憑著強大的神相就能越過他這樣天賦的人,叫人難以置信的同時,也太受打擊了。
「我……我再修煉一陣,你重新和我打過。不過你明日和十三師兄交手的時候可別掉以輕心,他還是比我強了這麼一小截的。」
十四用拇指和食指虛浮地捏出一段空氣,不情不願道。
穗歲茫然地問:「什麼十三師兄?你明天有事?」
「……按照規定,你打敗了我,就要去和十三師兄切磋了啊,你忘了?」
穗歲指了指自己:「我打敗你了?」
她剛才滿心都系在姜林暉前日說的話上,根本是憑著身體的本能在與十四對招,完全沒注意用了什麼術法,怎麼就把十四打敗了?
「……」十四頓口無言,過了會兒哭著跑開,「明梧先生你在哪裡!我要加訓,太欺負人啦嗚嗚——」
穗歲雙手清脆地一合:「對啊,我可以去問明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