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歲:「不是的,怎麼會。」
雨溪逢又笑:「倒是個老實的,像是阿岄帶出來的孩子。」
穗歲低著頭不敢說話,心裡忍不住腹誹,她在黎岄那裡……屬實是和老實兩個字沒半點關係。
可隨後與神後多說了幾句話後,穗歲便發現她真的是一個頂頂溫柔和善的女子,甚至主動向她學起了烹飪的手藝,對她的巧思讚不絕口,誇得穗歲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
穗歲在雨溪逢這裡體會到了一個母親所具備的一切特質,同時替黎岄感到異常惋惜。他明明有一個這樣完美的母親,若是能在她身邊多待上幾年,一定會有個十分快樂的童年。
不過後來穗歲在尤堯這裡卻很少再遇到雨溪逢。
有一回她終於忍不住,問起尤堯此事。
尤堯說:「祖母知道姨姨有些怕她,所以聽說你每日晚上會來給我說故事後,下午就早早回去啦!」
穗歲更是慚愧地不知所措:「神後大人特別特別好,我很喜歡她,並沒有那麼怕她……都怪我那日太緊張了。」
尤堯笑著去拉穗歲的手道:「姨姨今天陪我睡覺好不好呀?」
穗歲張口,思忖須臾,還是拒絕道:「我不曾與太子殿下說過,還是得回儲宮的,抱歉小殿下。」
「唔……沒關係。」尤堯雖然有些失望,卻還是十分乖巧地點頭。
等穗歲回到儲宮的時候,被眼前所見的景象震驚得說不出話,卻又有些感謝起尤堯的邀請起來。
前院左側那棵巨大的紫色花樹下,一如她第一次踏足儲宮地界時一般空空蕩蕩。
她的寢宮去哪裡了?
穗歲抬頭,看著燈火通明的主殿,眸中的光亮卻一點一點暗淡下去。
原來連待在他身邊這樣一個小小的願望也成了奢求。
她又在院中站了一會兒,似乎要將這裡的一切都深深刻在腦海後,才肯轉身離去。
然後穗歲就正式借住進了尤堯的宮裡。
尤堯高興得不得了,穗歲卻是有些為難——禹殊和浮茶早晚是要回來的,到時候她又能住到哪裡去呢?
她這些年攢下的俸祿倒不算少,平日裡除了給小芙帶些吃食,自己也沒什麼花銷的地方。只是尋常神族居住的地方離神宮十分遙遠,她若是搬了過去再進宮便不太方便了……
不對,她也許很快就要正式卸任神影職位,便不能時常進宮了。
穗歲幽幽地想著,又找到了姜林暉,盤算著神農殿幾乎是整個神界最大的宮殿了,能不能擠出一間房間分給她。
不料姜林暉只是好笑地看著她,拒絕得十分乾脆:「我這裡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穗歲伸出拇指比劃道:「見死不救,你可真是這個。」
「救了你,我就離死不遠了。」姜林暉寶貝地看著自己新買來的玉杵,不住把玩著,「住在尤堯殿下那兒不是挺好的,也沒人敢來趕你走。小殿下近日高燒不斷,有你看著也總比神侍仔細些,等會兒正好把我新配的藥給他帶回去。」
穗歲點了點頭。
她本來也不急著這一時半會兒搬走,雖然之前便知道尤堯身子不太好,卻不知病弱到這個地步,連姜林暉也說除了慢慢將養著沒什麼好辦法。
好在他白日裡精神還不錯,胃口也好,就愛纏著穗歲讓她做些有趣形狀的糕點來吃,夜間才會偶爾燒上去。
她一搬來住,連雨溪逢都安心了不少。而穗歲忙著照顧尤堯,便也能暫時將同黎岄一團亂麻的感情擱置在旁。
直到有一夜,尤堯又在睡下後一個時辰里冒起了虛汗,巴掌大的小臉因高熱不止而泛起紅暈。
穗歲如同往常那樣按照姜林暉的要求煎了藥餵他一口一口喝下,再小心地擦去尤堯額間的汗珠,卻忽然聽見寢宮外傳來陣陣雷聲。
神界怎麼會有雷雨天氣呢?穗歲皺起了眉,心中不由警惕起這異常。
可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一道耀眼的閃電將晴空劈開,在蒼穹深處撕開一道深邃的裂隙,直直朝著尤堯的寢宮襲來。
穗歲回頭飛奔而去,本能地抱起床上的尤堯,就在她退後的瞬間,尤堯原本躺著的床便被閃電擊中,著起熊熊烈火來。
穗歲來不及多想,在尤堯身上加了層防禦靈障,又伸手把屋內的火勢暫且壓住,抬頭看了眼瞬息間烏雲密布的天空,眉頭擰得更緊。
象徵著神罰的天雷是帶著墨點的,可眼前的雲端隱隱閃著紅光,又顯然是衝著尤堯而來——這是什麼雷?
穗歲低頭看了眼仍在熟睡中的尤堯,抱著他來到神子宮中空曠的花園處,支起一個牢固的結界,謹慎地提防著下一道天雷。
忽然她腦海中划過一個念頭:小殿下如今年歲尚淺,莫非這是神相初現的徵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