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歲離開神農殿的時候恨不得立刻去抱一抱黎岄,便頭一回感慨起了有靈力的好處。
神農殿到儲宮的距離原來這樣長,光靠雙腿竟然需要走那麼久。如果她有靈力,就能馬上見到黎岄了。
穗歲有許多話想要同他說,可又不知從何說起。只是覺得她每一次從別人嘴裡得知黎岄對她的愛意時,都遠遠超出了她自己的認知。
她神思恍惚地走到儲宮外,卻被結界裡飄出來的芳香勾走了魂。
「殿下?」穗歲看著冒起炊煙的廚房,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句。
黎岄從廚房裡走出來的時候看見穗歲一愣:「這麼早嗎?」
「答應了林暉要給他刻個簪子,本來也沒多複雜,花不了太久時間。」穗歲輕笑道,「倒是殿下在忙活什麼呢?」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黎岄挽起袖口的閒適模樣。
「想給你包些餛飩吃。」
穗歲震撼:「包什麼?您……會做這個?」
她看向灶台上剁得細膩又紮實的餡料,與厚薄恰到好處的方皮,驚嘆得說不出話來。
黎岄在她一眨不眨的目光下十分熟練地包了個餛飩遞過去,穗歲木然接過:「您還有不擅長的事情嗎?」
「……吃了你就知道了。」黎岄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地說。
半炷香後,穗歲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很難描述自己當下的心情。
怎麼會有人做起食物來,看著像極了那麼一回事的同時,吃起來哪裡都不對勁呢?!
餛飩!這樣簡單好操作的東西,照著方子把食材剁一塊兒怎麼都不至於出錯啊?
那個就地取材,三兩下就幫她把生魚肉的腥味祛得乾乾淨淨的禾山去哪裡了?
但這話穗歲不想直接說出來,努力地把餛飩嚼了許久才咽下去,安慰道:「殿下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倒也不用事事做到盡善盡美。我恢復得不錯,早就有力氣負擔自己的一日三餐了,殿下可以不用替我操心。」
黎岄笑著從廚房裡拿出另一盒糖糕:「吃這個吧。」
穗歲:「……?」原來方才散發出來的芳香是溫著的這盒糖糕的味道。
可買了正經吃食,還給她包餛飩做什麼?
「和大嫂學了許久,怎麼都做不好,被兄長嘲笑了很多回。」黎岄慚愧地說,「暫時做不出好吃的給你,讓你高興一下也行。」
「……」他這話說的。
穗歲把黎岄遞過來的食盒蓋上,抱緊餛飩的碗,輕聲嘀咕:「有什麼好高興的,我就要吃這個。」
黎岄在穗歲的手腕上輕輕點了一下,她便失了力氣,只得眼睜睜看著他從自己手裡把碗拿走,換了一碟糖糕進來。
「我現在沒有靈力了,您欺負人。」穗歲開玩笑道。
黎岄卻忽然斂了柔和的表情,凝重地垂下眸:「會遺憾嗎?」
穗歲拈起一枚鬆軟的糖糕:「天下太平,凡事還有殿下替我周全著,安排好一切,沒有靈力又如何?不必操心,也不用再擋在我不喜歡的人身前,有什麼可遺憾的呀?」
「你若是真能全身心地依靠著我,躲在別人身後,我就不這樣問了。」
可穗歲不是一株纏繞在他身上的金燈藤,她會尋求自己的立身之本,渴望擁有世間最健全獨立的人格。
「能的。」穗歲看著黎岄,點了點頭,「我是有些不甘心,可那個人是殿下的話,我能把身心都託付給您。」
她覺得黎岄不是那個會辜負她的人。
哪怕真的有那樣一天,穗歲也知道自己沒什麼可後悔的。
黎岄牽起穗歲的手,低頭吻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穗歲便笑了:「把湯和火都放放,您真的別糟蹋我的廚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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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東西後,黎岄帶著穗歲去了他的後院。
饒是穗歲早就想像過後院的華美模樣,親眼見到的時候還是被這水霧繚繞的桃粉色林海驚艷得目酣神醉。
穗歲在那鞦韆上坐了坐,又興奮地跑到吊床旁轉了圈,最後蹲在溫泉邊上,對黎岄說:「我想在這邊再加個小木架子,這樣能一邊吃點心一邊泡。」
「好。」她說什麼,黎岄都只道好。
穗歲原本只想來這裡看看那花圃,可進來以後卻覺得那些鮮花只是其中算不上多起眼的一角,其餘的每一處似乎都要更吸引她的目光。
黎岄站在入口處,目光追著四處走動的穗歲,心情也隨著她激動的模樣被高高拋起。
「你喜歡就好。」黎岄說。
但這些對他來說並不足夠,他貪得無厭,想以後能一直在穗歲臉上看到這樣燦爛的笑容。
穗歲原地轉了一圈,揚起的裙擺將地上厚厚的花瓣掀起,與樹上不斷飄落下來的吹到一處,又透過紛紛花雨看到遠處含笑注視著她的黎岄,便跑了過去,在黎岄不明所以的神色中撲到他懷中。
「喜歡。」穗歲蹭了蹭黎岄的胸膛,「非常喜歡。」
可是這樣難以言表的喜歡在黎岄把穗歲送到偏殿的時候消散了乾淨。
穗歲抬了抬眼:「我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