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聽著她絮絮叨叨,只是一派安靜。原本嘛,他也不會說話,她給什麼,他拿著就是了。
直到她摸出一條柔軟的東西,輕輕地放在他的掌心上。
「你猜,這是什麼?」
但她也沒打算真的讓他回答,只是笑眯眯地自己解釋:「是髮帶。唐止買回來的所有髮帶里,我就覺得這一條最好看,我搶了就跑,還好沒讓他追上。」
想了想,又道:「你是能在黑暗中視物的對吧?但我也不知道你能看得多清楚,那我就給你描述一下好了。它是比竹葉再淺一點的青色,寬只有二指,上面有流雲的暗紋,我覺得會特別適合你。」
說完,自己滿足地嘆了口氣:「雖然我也不知道你長什麼樣子,但就是覺得很適合你。」
她沒有說謊。
雖然她都沒有真正地看見過他,但憑著先前那一次親密接觸的印象,她就能知道他身形清瘦,骨架小,抱在懷裡的時候,肩頭和手臂瘦得讓人有些心疼,而腰腹卻柔軟,抱起來格外舒服。他應該還挺高挑的,環著她的腿很長,下巴有一些尖,埋在她肩頭顫抖的時候,硌得她的鎖骨都有點疼,但卻又顯得很可愛。
如果要說那個身形像誰,可能有點像雲別塵,雖然她的師尊要知道她這種聯想,可能會被氣得吐血。
總之,不論是有心還是無意,她確確實實要過面前這個男人,達成了共修的事實。也因此,她總是忍不住想對他好一點,多照顧他一點。
也說不清是出於愧疚,還是某些其他的東西。
「哎,對了,還有別的呢。」她忽然想起來,聲音裡帶著幾分雀躍,「你張嘴,我給你吃個東西。」
甜甜的酥糖,餵到他的唇邊。他的嘴唇很軟,帶著微微的熱意,舌尖一卷,就吃掉了,徒留下她指尖麻麻的觸感,令人心癢。
真的像貓一樣。
「好吃嗎?」她問。
桌子被輕輕敲響了一聲,清脆的,悅耳的,像是帶著歡喜的。
於是她也高興了,把糖袋子痛快地遞到他手裡,「喏,都給你。」
他的手推讓了一下,像是不好意思接受,只換來她加大力度,不由分說地往他手裡塞,「你不用在意的,我也沒有很愛吃糖,你喜歡,就多吃一點。」
對面沉默片刻,好像接受了,她聽見手指輕輕攥緊紙袋子的窸窣聲,然後,有一隻手慢慢地覆上了她的手背。輕緩,溫柔,像是在回應她的好意。
她忽然間覺得她的小道侶真是可愛,又惹人心疼,令她忍不住地有些上頭。
「對了,我問你一件事啊。」她按捺著心裡的衝動,「我這些天來找你,很多時候你都不在,唐止和我師尊都說,並沒有限制你的行動,但我總不信,我擔心他們背地裡欺負你。你在我面前不用怕,你說實話,他們有沒有害你?」
篤篤,沒有。
「沒有嗎?所以,真的是你自己出門的?」
篤,是的。
「那也就是說,你不用總是待在這個暗室里,就算出門走一走,也不要緊的對不對?」
面前的人沉默了。
他或許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或許是心裡在糾結什麼,黎江雪只聽見裝酥糖的紙袋子被捏得越來越緊,在他手中發出響亮的被揉皺的聲音。
其實她並不急於弄清楚,他為什麼神神秘秘,行蹤不定,在這個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小門派里又能躲到哪兒去,此刻的她只有一個非常單純的想法——她想看看他長什麼模樣。
她想帶著他,走到太陽底下。
如果說她還有什麼私心,就是她希望他能勇敢地走出這間暗室,像她、像唐止、像雲別塵一樣,在這個門派里正大光明地活著,好為有一天將他放走做打算。
她肯定是要放他走的,但她不能放一個畏縮恐懼,不能自立生活的人。
所以她一下牽住了他的手,感受著他在她掌心裡微微僵硬著。
「來吧,外面太陽可好了,就曬一會兒太陽,不會有事的。」
小道侶沒有動,反而還暗暗使力與她對抗著,顯然是不願意。
她不想嚇到他,只循循善誘:「你既然能自己出去,那和我一起出去也沒什麼不可以呀。你是怕我師尊或者唐止看見了,轉頭來責罰你嗎?你不用怕他們的。要是你很擔心的話,我帶你繞到小溪那邊去,他們肯定發現不了。」
面前的人還是不動,也不表示同不同意,只是被她握住的手緊了緊,像是在掙扎擔憂一樣。
黎江雪覺得有戲,也不想逼迫他,只是溫和道:「要不然這樣吧,我們也不用急,就走到房間門口,我打開門讓陽光照進來一點,好不好?要是你覺得不舒服了,隨時可以退回來,不用勉強的。」
說完,就拉著他往外走,還微笑著補了一句:「其實我就是想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