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費力睜眼,就見雲別塵剛剛替她擋下一擊,轉身就往庭院深處而去,顯然是要用自己引開這妖物。
「師尊!」她驚慌大喊。
還沒來得及去追他,卻覺眼前一暗,那黑煙已經到了跟前。它如濃重的霧氣,帶著冰冷的屍臭味,嗆得人頭暈眼花,濃霧中現出一個若隱若現的骷髏形,下頜張大到詭異的角度,直向她撲來。
遠處雲別塵察覺有異,回身飛掠而來,已經來不及了。
她咬牙抬手抵擋,學過的咒訣一個也記不起來,只顧拼命輸出靈力。
水藍色與金色交織的靈流,在黑夜裡迸發出華光。
第18章
那骷髏似乎沒料到她有這一手,猝不及防被靈流灼了一下,猛地向後一退,此時雲別塵也趕到了。他手中長劍已經召出,帶著獵獵罡風,向骷髏直刺而去。
他褪盡了平日溫和含笑的模樣,衣帶當風,長眉入鬢,眸子如星辰般帶著寒氣。
黎江雪竟然有一刻看呆了。
那骷髏倒也不是傻的,斷然不肯吃第二遍虧,黑煙裹挾著尖叫,飛快向屋內退去。雲別塵還待再追,卻被黎江雪一把拉住。
「你看。」她指著鏡子道。
鏡中,骷髏回歸了原本模樣,還是瘦瘦的一副骨頭架子,縮在秦珍的懷中,竟然還在瑟瑟發抖,好像十分驚恐可憐一樣。
而那秦珍雙臂緊擁著它,不斷輕拍安撫,其神情無比溫柔,「阿南不怕,我在這兒,沒事了,沒事了。」
面對這一幕,即便鎮靜如雲別塵,也不免怔住了。
骷髏從鏡中偏轉頭,看向他們,咧了咧嘴。雖然只剩下白骨的臉上已經做不出什麼表情,但黎江雪就是覺得,它在笑,是一種譏諷、張揚、有恃無恐的笑。
只見它埋頭在秦珍肩上,似乎耳語了什麼,秦珍驟然扭轉頭來,透過已經被掀飛的,一片狼藉的窗戶,直視著二人,臉上露出既緊張又憤恨的表情。
「你們!你們休想欺負阿南!你們有事衝著我來,和他一個弱男子為難,算什麼本事?」
雲別塵手中仍提著長劍,渾身充滿戒備。
秦珍見了,似乎越發視他如仇敵,掙扎著下床撲過來,「你們有本事殺了我,殺了我啊!別碰他!姑奶奶和你們拼了!」
她已經是強弩之末,被掏空的人了,哪有什麼力氣,不過是踉踉蹌蹌下了床,就一頭栽倒在地上。身上的污穢與地上的酒液混合,愈發讓人不忍目睹,發黃的眼睛卻帶著血絲,目眥欲裂,死死瞪著窗外的兩人。
那骷髏見她如此情狀,卻又似乎不忍,傾下身去扶她。在黎江雪的眼中,一旦離開了鏡子,便是秦珍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姿態,懸空又倒回了床上。好像一隻提線木偶,詭異非常。
而她剛剛要和窗外兩人拼命,轉頭對著那具骷髏,又溫柔非常,「阿南,你傷著沒有?有沒有哪裡疼?」
雲別塵握著劍的手緊了又緊,似乎既憤怒,又十分掙扎。
黎江雪反握住他的手,用氣聲道:「師尊,走!」
「可是……」
「聽我的,先走!」
兩人一路退出院子,那骷髏倒也當真不糾纏,只聽屋裡軟綿綿的唱曲聲又響,似乎它一心一意,只想和秦珍夜夜良宵一樣。
而這麼大的響動,府中眾人也沒有一個來瞧瞧的,也不知道是睡死了,還是對那妖物恐懼至深,夜間一步也不敢踏進小院。
一直回到他們自己的住處,雲別塵才憋不住問:「為什麼要聽你的?」
黎江雪重新點了燈,看著他鬢髮微亂,一副既不解且意難平的模樣,就忍不住笑了,「哦,原來師尊不知道理由,倒肯聽我的話。」
眼前人臉上微微不自在,「我信你不會亂來,你必有你的道理。」
她在心裡偷偷說了句「師尊真乖」,臉上一片正色。
「你看,秦珍口口聲聲喊那骷髏『阿南』,他們之間必有什麼糾葛,是我們所不知道的,這件事絕非看起來那麼簡單。如果不是秦家果然疏漏,一無所知,就是有什麼事故意瞞著我們,沒有對我們全說實話。」
「是,但這似乎並不打緊。」
「啊?」
「無論她與那骷髏有沒有前塵舊事,人妖終究殊途,我們只管除妖便是。」雲別塵一臉認真,「你師尊打得過它。」
「我的師尊哎!」黎江雪苦笑著去搖晃他,「你是不是在山上待得太久,都待傻了?」
「你說我什麼?」
「你沒瞧見嗎,那骷髏機靈得很,眼看要在你手下吃虧,立馬就往秦珍的懷裡鑽。秦珍被它弄得五迷三道的,兩個人……咳,一人一妖緊緊纏繞在一起,你怎麼打?怎麼保證不傷到秦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