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推心置腹,頗有些怒她不爭的意思,「這些話,本不該我一個外人插嘴,但人家連同住一間房都點頭答應了,您還在這兒一口一個『不是我夫郎』,要讓他聽見,得多傷心啊。」
「大姨,其實不是這樣一回事。」黎江雪幾乎舉手投降,「其實吧,他是我的師尊。」
「師尊?」
「是啊。」
對面倒吸一口涼氣,「能把師尊都要了,小姐年紀輕輕,卻了不得啊!」
……!!!
黎江雪正震驚握拳,一旁卻又有住店的客人,上來與掌柜搭話。
「掌柜的,勞煩和你打聽一下,這幾日城中辦海藏節,有什麼可玩的啊?」對面揚著笑臉,「我們都是外鄉人,第一回 來,什麼也不知道。」
掌柜常年做這生意,這一套詞想必已經背得熟了。
「要說好玩的,那可多了。」她笑眯眯道,「一連七日,白天裡有集市可逛,吃的、玩的、賣藝雜耍的,那自然都不必說,每年還總有些商家,願意拿出些稀罕東西來招攬客人,那可都是平日裡看不到的。您幾位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要是有喜歡的呢,大可以競價,要是沒有啊,看個樂也好。
「到了晚上呢,就有花燈、賽詩,還有教坊里的妙齡男子,圍著祭台點上篝火跳舞。」她說著,臉上露出某種神秘的表情,「要不是我年紀大了,又守著這店,連我都想去瞧瞧呢。」
對面客人聞言,撫掌大笑,「大家都是女人,懂,都懂!」
「您幾位玩得高興,替在下多看些熱鬧。」她樂呵呵地奉承,「不過啊,近日官府說了,魔教的行蹤又有些不定,您萬一遇上什麼江湖散修,可趕緊躲著些。」
她不過白說一句,客人也並不當回事,只笑哈哈地答應下來,轉頭又去喝酒。
只有黎江雪聽了進去,接話道:「掌柜,你說真有魔教嗎?」
「喲,這事我哪兒說得好啊,我也沒親眼瞧見過。」掌柜一邊在登記住客的簿子上寫寫畫畫,一邊搭腔,「只是人人都這麼說,官府也張貼告示提醒了,那就是有唄,總做不了假。」
黎江雪撇了撇嘴,略有些不服氣。
之前在陽歇鎮時,她就聽別人說,到如今還沒被官府招攬的修士,都不能是什麼好人,都該歸於魔教之流,那秦家起初也頗有顧慮,給了他們好些臉色看。
可是,終究是他們探明了妖物作祟的真相,雖然沒能救下崔南屏的魂魄,但至少保住了秦珍的性命。要是非等官府的修士前去,沒準秦珍早就涼了呢。
雲別塵那麼好,誰是魔教,他都不可能是。
這世上沒準也有同樣好的散修,也做著護佑一方的事,卻只因為不聽從官府調遣,就被打為魔教,也未可知。
誰說天下修士都要聽官府號令的?別人就喜歡閒雲野鶴的自在日子,不行嗎?
「我覺得官府說的話,也不一定就全對。」她小聲道。
掌柜的抬頭看她一眼,樂了,「哎喲,小姐這話可說不得。官府對咱們百姓,就如同第二個父母一樣,父母怎麼會有不對的呢?」
「嗯,是因為官府聚集修士,斬妖除魔,鎮壓洪水,對百姓有恩嗎?」
她想起之前聽閒話時,旁人每每提及官府,臉上那種既敬畏又感激的神情。
雖說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沒有這份體會,但要這樣說來,此間百姓對官府的信任和依賴,也並不是不能理解。
不料,面前的人卻笑得更高興了。
「您可知道,咱們的王都,天幕城,是什麼來頭?」
「什麼來頭?」黎江雪莫名其妙。
「嘖嘖,小姐一看就是家中嬌養的,爹娘平日裡管得嚴吧?也是,這些老話里的傳說,許多人家現在都不和孩子講了,都覺得玄而又玄,不能當真事聽。但既然您問了,我就給您閒說幾句。」
掌柜的大約也是客房已滿,沒有新的活計可做,心裡安定,樂於和她聊天打發時間。
「人人都知道,普天下最繁華的,就是天幕城,可是相傳呀,在天上還有一座碎月城呢。」
「碎月城?」
「那可是神仙住的地方。有人說,這座城建在雲上,雲飄到哪兒,它就移到哪兒,也有人說,這城是讓一隻大仙鶴馱著,那東西可了不得,頭尾足有千丈長呢,它扇一下翅膀,就能從這裡飛到海上了。所以咱們凡人,是壓根瞧不見它的。當然啦,這些都是傳說,不可考啊,不可考。」
她像說書似的,抑揚頓挫,「但是有一件事,應當是沒錯的。說是這地上的凡人,苦處太多了,神仙有心管,也管不過來啊,所以神仙就在凡間諸城中,獨獨挑選了天幕城,替她們打理這個人間。這一晃,就是五百年啊。」
「五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