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拿什麼話回。
世人交友,多的是各取所需,但是像這般把話擺到明面上,一點也不遮掩的人,還真是稀有。
有意思,太有意思。
她不由都笑了,「原來是看上了我的錢袋子。」
「見笑見笑,漂亮小妹妹,我也很喜歡啊。」
「只可惜啊,我不是在這蓮隅城常住的,可能很快又要回山上去。今日結交,卻不知道下次又是何時相見。」
「巧了,我也是雲遊四方,居無定所。朋友嘛,不必時時相見,貴在心中掛念。」
既然對方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如果堅決不交這個朋友,未免顯得太不給面子了,很沒必要。於是黎江雪便客客氣氣,自報了一句家門。
對面也回禮,「我叫喻千燈,幸會。」
名字倒挺漂亮。
她便和這位白撿的便宜朋友,一同往巷子外面走。
喻千燈性子活潑,不斷地和她說閒話:「我有一事十分不明,你能不能替我解惑?」
「你說。」
「你明明出手闊綽得很,直接掏錢買下那個鮫人,也不是難事,要是你喜歡,還能帶在身邊當個伺候的,也不吃虧。為什麼非要當街大打出手,暴露身份?」她揚起眉梢,「你不會不知道吧,我們這種散修,在外面被傳成什麼模樣。」
黎江雪哈地一聲就笑出來。
「我來告訴你為什麼。首先,我家那位醋性可不小,我在客棧被做暗門子的男人纏上,明明我不為所動,忠貞不二,回去讓他聞見衣袖上沾的脂粉氣,都要被他翻來覆去,拿話敲打半天。你說,我要是敢買一個鮫人回去,還有我活命的地方嗎?」
「你年紀這麼輕,竟然都有夫郎了?福氣不錯啊。」
「這是重點嗎?」
「哦,你接著說,接著說。」
「其次,錢是個好東西,可不能亂花。我願意給說書婆婆銀子,那是因為她節省了我的時間,我也尊重她的勞動成果。可是這叫賣的胖女人,她心狠手辣,對那鮫人毫不留情,我十分看不過眼。如果我選擇息事寧人,花錢把他買下來,無疑是在助長她的威風,鼓勵她今後仍然這樣做。所以,我不樂意。」
她撓撓頭,「唯一失算的就是,我忘了百姓對散修恐懼如此,一時不慎,用了術法,差點釀出大亂子。」
她望著身邊人,鄭重道:「多虧有你,要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脫身呢。」
喻千燈就笑,「你這個性子,我當真喜歡。別客氣,既然都是別人口中的魔教,互相幫襯,都是應該的。」
「那就多謝魔教教主了。」
「副教主客氣,免禮免禮。」
嘻嘻哈哈間,已經走到巷子口上。
外面大街上的人群,經過剛才一鬧,已經散去大半,路兩旁多的是翻倒的攤子,和散落一地的貨物。從身邊走過的人,面色多驚慌,小聲議論著魔教來了,要快些逃命。
兩人聽著,也是啼笑皆非。
「無論怎麼說,早些回去吧。」喻千燈道,「一會兒官府的人就要過來追查了,多少有些麻煩。」
黎江雪卻搖搖頭,「不行,我還有事要辦。」
她這趟出來,原本是為了給雲別塵買一頓合口的飯菜,沒想到中途橫生枝節,去管別人的閒事,鬧了這麼一大圈,正事還壓根沒做呢。
她抬頭望望天色。
天有些陰了,雲濃濃的,將日光都擋在了後面,讓人看著有些心情壓抑。只希望別下雨就好。
「對了,你師尊呢?」她順口問。
想起來,那在聽書時坐在喻千燈身旁的男子,隨後卻是再沒見過。這人,自己追上來和她結交,幫著她行俠仗義,倒把師尊扔在一邊,這仿佛不大好吧?
可能是推己及人,她難免多想一點。
喻千燈垂下眼,將腰帶理了理,神色平靜,「哦,他啊,我讓他回住處等我了。」
「那就好,那你也早些回去吧。」
兩人道了別,各奔東西。
誰都不曾留意到,一旁民居的瓦頂上,有一個黑色的影子一閃而過。似乎是什么小型帶毛的動物,轉眼就消失在了重重屋檐後面。
……
黎江雪獨自往福源樓走去。
這一會兒的街上,倒是空了很多,任由她橫著走。
不過兩刻來鍾後,她就兩手各提著一個食盒,從福源樓的大門出來了。
店家一邊躬身相送,一邊還要和她閒話:「您瞧瞧,今日的生意原本可熱鬧了,誰知外面忽然吵嚷起來,說什麼來了魔教,呼啦一下,客人都嚇跑了大半。唉,這一天天的,可真不讓人安生。」
黎江雪沒臉說是她惹的禍,只能胡亂點頭附和。
對面就堆起笑,「不過也讓您趕上巧,後廚閒了,這齣菜可不就快了嗎。這都是剛熱乎出鍋的,您要吃著好,下次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