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胸無大志,只想平平安安過一生。
……
後來到了天幕城裡,見多了世間險惡,流血廝殺。
可她直到出海前的那一日,想的還是,那座四水歸堂的宅子當真是好看,很適宜一家人平靜閒適地過日子。
要是這次能回來,就想在天井的小池塘里,養幾尾金魚,反正他身子也不好,不多出去走動,讓他餵著解悶玩。
轉眼又想,以蒼狗的鬧騰性子,該不會養了沒幾天,就全被禍害完了。
她只想過那樣的日子。
只想有他在身邊,朝夕相對,歲月悠長。
但是永遠不會實現了。
……
身後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我以為,王妹一生要強,待人冷漠,從不交心。卻沒想到,還有今日這般模樣。」
唐止憤而怒吼:「你滾開!你不許來擾少主!」
他卻不以為意。
「你看,我們兄妹二人,終究是有些相似。我曾經以為,為了這個王座,沒有什麼是不可以除去的。你從前待他,也不過爾爾。」
他似乎慨嘆:「如今我成了孤家寡人,你也沒能留住他。王妹,我們扯平了。」
黎江雪將那個裝著鮫珠的錦囊,小心放進懷裡,輕拍了拍。站起身,轉向他。
手中長劍驀然浮現。
「還沒有。」
「你是要遷怒於我嗎?」
「讓你償命罷了。」
星涯王望著她,神色莫測,「若論償命,該償的,不是你自己嗎?」
「你少血口噴人!」唐止氣得要衝上去,被她輕輕攔住。
面前的人微微笑起來。
「他當年本可以自保,遠走高飛,是為了救你,才生燃靈核,把自己拖成半死不活的樣子。如今亦是為了你,才甘願赴死,你還拿著他用命換來的靈核,沾沾自喜。
「王妹,這與我何干?」
黎江雪沉默不語,握劍的手微微發抖。
唐止急著要來拉她,「少主,你別聽他胡言亂語,他就是……」
話音未落,卻被劍身上陡然升起的華光,逼得硬生生倒退好幾步。
持劍的人衣袂無風自動,站在滿地細碎光潔的鮫珠間,目光如炬。
「若非你當年為權力迷了心竅,手足相殘,我合該只做一個閒散王女,出宮開府,逍遙一生,半點不會與你妨礙。
「我本該將他娶回去,做我的王夫,琴瑟和諧,閒時鬥嘴,美滿恩愛度過一生。到老來子孫繞膝,還能話當年舊事。
「他何須嘔心瀝血,用自己的命來護我?我又何須丟了過往記憶,什麼都不記得,在他最後的日子裡,還把所有的苦都留給他一人獨吞?」
她眼下淚痕斑斑,神色冰冷。
「我該償的,日後我自會償。但今天要死的是你。」
隨著她最後一個字落,月升劍瞬息而動。
星涯王倉皇向後避去,四周尚能行動的神官與侍衛,儘管畏懼她此刻的力量和決心,仍咬牙上前護駕。
不同於先前,她對阻攔的眾人只是一力擊退,而並不樂於傷他們性命。
此刻的黎江雪出手再不留情,劍劍封喉,絕不落空。血光與劍上華光相交映,一片赤紅,與她眼中血絲成一色。
月升劍從未如此飲血,劍身都微微振盪起來,嗡鳴聲仿佛低吼。
周遭的喊叫聲由此起彼伏,轉為寥落。
滿地橫屍中,她將劍鋒抵上星涯王的咽喉,「該你了。」
手上一動,劍刃就要破開血肉。
然而電光火石間,一道璀璨的靈流唐突而來,竟將她手中劍挑開幾寸。
劍尖在對方的脖頸上,留下一道淺傷,他望著她身後,神情似極驚駭。黎江雪也愕然回身看去。
這樣強大的力量,絕非在場眾人所能擁有。即便是放眼整個世間,亦屬罕見。
那究竟是……
她目中震動,仰頭望向天空。
那裡有幾名女子,衣帶當風,翩然而落。其從容出塵,與世間人大有不同。
她們輕盈落地,緩步而來,只見皆是天人之姿,風華熠熠,身上衣飾之輕柔美麗,亦是前所未見。令人望之而心生莊嚴。
一旁的蒼狗抖了抖尾巴,竟不由自主地伏身垂首,作順服狀。
星涯王仿佛恍然大悟,臉上的驚異立刻轉為喜色。
「小人叩見上仙!」
他匆忙跪地,深深拜倒。
「上仙不訪人間,已有多年,未曾想今日竟突然降臨,不及相迎,還請上仙勿怪。小人何德何能,得以讓上仙專程相救,感激涕零,無以言表。」
黎江雪在他激動得發顫的話音里,震驚不已。
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