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她卻自顧自,從衣襟里抖出一小堆東西。他定睛一看,不由愣住了。
是糖。
被頗為精緻的彩紙包裹著,在她掌心聚成一座小山,捧到他的面前。
可能是深夜被叫醒,腦子轉得還慢,他不小心就道:「你怎麼知道我愛吃糖?」
話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自作多情,臉上頓時赧然。
她反倒一下笑開來,顯得格外驚喜,「原來師尊愛吃糖啊,那太好了,我還怕你不喜歡呢,正想著怎麼哄你吃。」
說著就剝開一顆,送到他唇邊,「來嘗嘗看。」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任由她餵了。反正她連他的床都敢上,相比之下,這又算什麼。
將糖含進嘴,還含糊道:「是桃子味的?」
「師尊真聰明。好吃嗎?」
他被誇得哭笑不得,點點頭。
碎月城的東西,不是凡物,自然都是好的。
就見她眉開眼笑,如數家珍,「喏,這個是橘子味,這個是葡萄味,這個我也認不清了,大概是荔枝。我每樣都偷偷抓了一點,就怕你不喜歡。」
雲別塵終於忍不住,「少城主是去祭神了,還是去趕集了呀?」
她捂著嘴笑得不行。
笑完了,才道:「師尊留著慢慢吃,等下次有機會,我再背過人給你帶。」
「也不必如此費心,堂堂的少城主,怎麼還像做賊似的,要去偷拿。」
「師尊不知道,這是祭台上擺的供糖,一顆便相當於凡人修行五百年。要是讓長老們知道了,肯定要說我擾亂下界規矩,麻煩得很。」
「……」
他一時怔住,只見她眼眸含笑,在室內明珠的光芒下,亮得動人心魄。
「這太貴重了。」他慌忙要起身推卻,「我只是一介凡人,不敢收受。」
身子卻被她牢牢抱住。
她不知此舉引人遐想,只環著他的腰,膩在他身前。
「師尊今日不是說,自己修行不如我,心中不安嗎?」
「你是為了我一句話才……」
「如今先拿這些小玩意兒湊合著,等往後遇見了更好的靈寶,我全都找來給你。你雖不是仙身,也沒有人敢小瞧你的修為。」
他沉默了好久,眼中微熱,「少城主,我不值得你待我如此。」
「我說值得,就值得。」她聲音溫軟,還透著些不好意思,「我只怕師尊過於自謙,不肯做我的師尊。」
「……」
雲別塵被她灼灼目光,看得竟不知如何自處。
卻聽她忽而又道:「師尊,既然都收了我東西了,能不能答應我一件小事呀?」
「什麼?」
「往後別再叫我少城主了,好不好?」
「這不成規矩。」
「天底下哪個師尊對弟子用敬稱,才不成規矩呢。」
她不依不饒,拉著他的手,「師尊……」
雲別塵讓她纏得沒辦法,只被她喊得,耳根都熱起來。
「不過一個稱呼,這樣要緊嗎?」
她才轉轉眼睛,期期艾艾地承認:「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叫我少城主,可是師尊在我心裡,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樣的。所以,我希望我在師尊心裡,也能不一樣。」
他硬生生繞了兩圈,才弄明白這個小腦袋裡在想些什麼,不由嘆息。
「那我總也不能不顧體統,直呼其名。」
「可以的,我喜歡的。」
「你倒也不替你師尊想。」他微微帶了笑,從眼角睨她,「到時候長老們罰我,你可不要出頭去爭。」
「啊?不行!」
她這才一下回過神來似的,慌忙抱緊他,「可以罰我,不能碰我師尊!」
他被她抱了個滿懷,只覺得身上暖熱,連帶著心也不由自主地軟。
他想了想,道:「凡間有由長輩取小字的習俗,你若願意,我替你取一個,權當折中,也不算是直呼少城主名諱。」
「都聽師尊的。」
「阿雪,好不好?」
「阿雪。」她將這兩個字反覆念過幾遍,笑得燦爛,「我喜歡,不過,是什麼含義啊?」
「是說你心性潔白,不染纖塵,便如雪一般。」
她只歡喜不已,「師尊對我最好了!」
轉眼又望著窗外感嘆:「一直聽說,人間冬日有雪,夏日有雨,只可惜碎月城高高在雲上,什麼都瞧不見,也不知道它們究竟是什麼模樣。」
雲別塵看了看她,「誰同你說,只有夏日有雨?」
「去過凡間的姐姐們說的,難道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