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駝鈴聲在山谷中迴響。
叮叮噹噹,悠長綿延。
沈照雪吵得有些受不住,身體四處都很痛,卻又說不上究竟是哪裡痛,只能在夢中輾轉反側。
他記得自己前段時日剛受過元順帝的懲戒,在屋外跪了一夜,後脊上又挨過刑棍,幾乎要將他的脊骨打斷,到後來連支起身都十分困難。
受傷之後元順帝又說晾在他初犯,允他在殿中休息幾日,不必跟隨帝王記錄起居。
但究竟因何事受罰,他也已經記不清楚了。
沈照雪如今只覺得吵鬧,耳朵不適,頭也很疼。
他張著唇瓣喘了幾口氣,忽然又聽元順帝問:「吵麼?」
沈照雪神志模糊,迷迷瞪瞪,下意識吐露了實話,「吵……」
元順帝漠然道:「沈右使既嫌吵,那便將他們的舌頭都拔了去。」
沈照雪頓時一驚,驀地睜開了眼,卻仍然處於大片漆黑中,什麼都瞧不見。
他想要大聲呼叫,想要同元順帝解釋他並無此意,卻沒辦法說出話來。
無數沾著血污的手自地底鑽出來,腐蝕扭曲著,抓住了他的腳腕和小腿,向上攀爬著,叫喊著讓他償命,想要將他也一同拽入深淵地府。
沈照雪掙扎了一下。
只這一下,夢境轟然散去,耳邊亂糟糟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這不是醒了。」
「別燒成個傻子,這還怎麼給李老三沖喜。」
「你懂啥,就得是個傻子才好……」
聲音漸漸小了去,大概是有些話不方便在沈照雪面前說,於是幾個人躲到了屋外,小聲道:「瞧她這衣衫首飾,怕是城裡來的大戶人家,精明的只怕要不了幾天就跑咯。」
「李老三病痒痒的,好不容易找了個媳婦沖喜,可別讓到嘴的鴨子飛了。」
沈照雪聽覺敏銳,聽得一清二楚,有些煩躁地偏過腦袋去。
沖什麼喜。
怎的這等事情還能被他碰上。
他長鬆一口氣,正要起身,只動了動身體便覺得渾身不適,四處都在泛著痛意。
沈照雪倒吸著涼氣,實在是動不了,連身體上究竟是何處受了傷也摸不清楚,只能又這般躺著。
過了片刻,一個大娘從屋外進來,端著一盞破舊的碗,碗中盛著黑乎乎的藥水。
沈照雪雖瞧不見,但聞得到那大股苦味,心中隱隱有些抗拒,卻根本難以掙扎,轉眼便被大娘撐起來,掐著下巴往口中灌。
沈照雪險些被嗆死。
他用盡力氣抓住了大娘的手腕,卻使不上力氣將人推開,只能任由對方往自己口中灌著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