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擦拭,眼淚越來越多,怪物的心臟好像被無形的手捏碎,痛到幾乎失去理智。
暴虐殺意在血管里流竄。
覡楚壓制住暴怒的觸肢們,不想再驚擾眼前的人。輕輕攬住楚黎,保持著一定距離,輕撫她的脊背,聲音儘量輕柔:「黎黎,沒有下次了,我不會再讓他們出現在你面前。」
下一刻,溫熱柔軟的身軀撲到了他懷裡,如溺水者抓住浮木。
從死亡邊緣逃脫後,被暫時遺忘的恐懼感加倍湧上心頭。
眼淚掉在覡楚的頸側,他感到一陣灼燒般的疼痛。
「回家……」楚黎聲音很低,「覡楚,我要回家。」
*
莫師傅是夜車司機,他送完客人,回程時經過一段偏僻國道,看見路邊有人攔車。
一位西裝革履的高大青年,懷裡抱著位看不清面容的女性。
這個時間,出現在這樣偏僻的地方,莫師傅想起某些靈異傳說,減緩車速打算開近看一眼是不是人。
計程車開近,兩束車燈照在青年身上,將非人面龐照得清清楚楚。
「鬼啊——!!」莫師傅猛踩油門,車子卻忽然熄火剎死在原地。
高大身影轉瞬到了眼前。
他抱著楚黎上車,報出位於海市樂陽區的地址。
莫師傅對上那對漆黑瞳孔,身體自發動起來,重新發動汽車,朝著地址前進。
透過後視鏡,他看見青年坐過的地方,漫出猩紅的顏色。
車裡開著提神的DJ音樂,全是上了的情歌。他眼睜睜看著一條黑色觸肢無聲無息探過來,精準關閉了音響。
車裡只剩莫師傅的恐慌的呼吸聲。
三個小時的車程,像開了一輩子那麼長。
計程車開到一棟複式小樓面前,覡楚抱著楚黎下車,觸肢卷過座位,血跡像是不曾存在過。
莫師傅像雕塑一樣僵硬,目送著乘客進屋,身體被控制的感覺忽然消失。
他顫巍巍摸了一根煙,點了四五次才點著。
車后座乾淨如新,只留下了一疊紅色紙鈔。
計程車逃命般開入夜色里。
*
覡楚抱著楚黎上樓,一垂眼,對上那雙漂亮麻木的眼睛。
她一直沒睡,也沒再說過話,只是呆呆睜著眼睛,視線不知道落在何處。
「黎黎,我幫你洗澡,好嗎?」
仍是沉默。
覡楚將她抱到浴室的洗手台上,鏡面映出他終於恢復正常的臉龐,觸肢熟練地為浴缸放水。
他換了一身乾淨衣服,開始幫她洗澡。
纖白的身體抱著腿坐在浴缸里,頭伏在膝蓋上,對覡楚的動作沒有半點反應。
之前受的傷已經完全癒合,找不到半點傷痕或者淤青。
浴室里水聲嘩嘩,溫熱水流沖洗長發。
這一次,覡楚洗得沉默快速。
楚黎任由他幫忙擦乾身上的水珠,再換上柔軟睡衣,然後被抱到床上。
覡楚從身後擁住她。
「晚安,黎黎 。」輕柔的吻落在烏髮間,「訂婚日期往後推遲,你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臥室燈熄滅,微弱天光透過窗簾縫隙,窗外的鳥兒已經醒來,開始啾啾啼叫。
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了。
楚黎也做出了抉擇。
「不推遲,正常舉行。」她握住覡楚環在腰間的手,聲音輕得好似囈語,「對不起。」
「黎黎?」
楚黎沒有打算解釋,這一夜已經耗盡了體力,只搖了搖頭,閉眼沉沉睡去。
*
訂婚儀式如期舉行。
地點安排在楚家別墅,在草坪上舉行。
天公不作美,陰雲堆積在天空,光線略微暗沉。
前來觀禮的人不多,除開策劃團隊,只有六人。其中辛桐充當攝影師,還有三位是楚黎在學校關係比較好的本地同學。
迎賓區鮮花簇擁,最後到的是一位清瘦女人,打扮簡樸,帶著位面容嬌俏的年輕女孩。
年輕女孩四處張望,在人群中捕捉到楚黎的身影,看得一呆,隨後熱情招手。
楚黎身著緞面魚尾禮服,雙手戴潔白手套,長發盤起,雪白頭紗蓋住光潔脊背。
她與覡楚挽手候在一側,等待儀式開始。
看見明純與明菩的身影,眼眶微微一熱,壓住情緒,眉眼彎彎回以笑容。
覡楚的視線掠過兩人,這是兩張完全陌生的面孔,從霍修身上讀取的記憶里,也沒有這兩人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