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掙扎,又很快意識到這是不被允許的,便硬生生換了個稍微柔和些的表達方式:
「我,是我太髒了,我自己去就行……」
洛奕俞一把抓住他朝自己蹬來的腳踝,簡直快被氣笑了:
「我這兒有個一次性快速清潔法子,你來試試?」
沈逸沉默,眼前是一片血霧朦朧的世界,洛奕俞身形模糊,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卻依舊能感受到他身上蔓延出來的,那種能在瞬息之間掐死他的驚悚感。
他聽見保險栓被拔下的聲響。
落在地上,乾淨清脆。
槍指著他的額頭,冰涼。
洛奕俞看著已然呆滯的他,像貓抓老鼠那樣,享受獵物瀕死前的絕望,又挑逗似的一點點向下滑。
沈逸大氣不敢出。
他被那個破東西已經殺了不止一回,以至於現在一看到它,就會自動聯想起自己胸口大腿上那猙獰至極的血洞。
能復生,又不是不會痛。
洛奕俞抵在他的喉管處,逼他微微抬起頭。
「哥。晚安,好夢。」
……
漫天黃沙中,有人被綁在十字架上,四肢被鐵釘穿透,固定。
他每一寸肌膚都被黃沙割破,身上是密密麻麻幾十個黑漆漆的血洞。
他張大嘴想要呼救,可舌頭早就被拔了出來,無論多麼聲嘶力竭,都只能發出一點點細微的嗚咽。
沈逸朝那人一步步走近。
隨後看到了自己的臉。
很奇妙的,沈逸明知這是夢。
他大腦模糊不清,渾渾噩噩。顫抖著伸手,試圖能幫那個自己堵住身上源源不斷流出來的血。
只是徒勞。
沈逸試圖冷靜,開口對那個自己說:你等等我,我一定能想到辦法救你。
可真當這幾個字說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顫抖到不成樣子。
而那個自己,眼睛都被掏空的自己,似是終於感受到他的氣息,努力地動了動嘴唇。
他說:
我想死,我想死……
一遍又一遍。
一次又一次。
沈逸再次重生。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將夢中那張可怖的臉從腦海中趕走,仍舊心有餘悸。
他習慣性以理智目光剖析自己。
夢代表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再跟洛奕俞待在一起,他絕對會瘋。
他走出臥室,碰巧看到洛奕俞站在戶外陽台,胳膊撐在欄杆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看樣子心情也不算太好。
沈逸見到他就肌肉緊繃渾身難受,自然不會賤到過去專門說人家一句你難過個屁快被逼成精神病的又不是你,默不作聲穿上衣服就準備往外走。
「去哪?」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將沈逸釘在原地。
死狗崽子……
他牙都快咬碎了,才抑制住那句即將脫口而出的「關你屁事」,緩緩道:
「屋裡太悶了,出去透透氣。」
洛奕俞很自然地從陽台走過來:「我和你一起。」
他在外面待了那麼久,整個人身上都透著涼氣,朝自己走過來時,沈逸竟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沈逸微微搖頭,試圖跟洛奕俞講道理:「太高壓了,再這樣下去我會瘋的。你總得讓我緩口氣……」
「緩口氣?」也不知這話是哪裡碰到了他的逆鱗,洛奕俞嗤笑,「你們誰又讓我緩過口氣?」
沈逸自知理虧,便也沒再犟嘴,用了個極為巧妙對他而言又有些噁心的方式——
他抱住了洛奕俞。
很輕。
但洛奕俞瞬間怔住了。
剛剛騰升而起的怒氣瞬間消散,只留下絲不知所措的尾巴。
沈逸很努力,才不讓自己厭惡表現得太過明顯,微微閉眼道:
「我很快就回來,等我,好嗎?」
畢竟是在一起生活那麼多年。
只有他願意與否,沒有哄不好的。
沈逸循循善誘:「你也不想讓這裡變成我的牢籠,對吧?」
半晌。
洛奕俞聲音悶悶的:「早點回來。」
說到底,骨子裡也還是缺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