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開始,沈逸便立刻踉踉蹌蹌爬起來,詞彙庫終於多了一句:「別殺我。」
最怕死的人最盼望著死,挺有趣的。
洛奕俞握著他的手,和他貼近,唇瓣靠在他耳邊,輕輕碰了下。
他神情輕鬆,好像他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小幅度晃著沈逸的手,撒嬌似的:「回家想吃什麼?」
沈逸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片刻也好,讓他找個沒人角落,什麼也不去想待一會兒。
可洛奕俞問話,他是必須要回答的。
只能強逼自己大腦慢慢轉起來,卻想不到一道菜名,只能幹巴巴說出句:「都可以。」
洛奕俞倒是也沒生氣,只是故作苦惱似的嗔怪他一句:「哥可真難伺候,給的範圍也太大了吧。」
他頓了下,笑道:「不如,回去吃你?」
這樣惡劣且露骨的話。
可沈逸依舊沒什麼表情。
談不上喜歡,好似也沒有多麼厭惡,好
似乎就算這個世界下一秒毀滅,他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依舊隨口應道:「嗯。」
洛奕俞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髮,感慨:「真配合啊。」
沈逸努力迎合著他,擠出個漂亮的笑臉。
被殺了百餘次的受害者,由衷的,為殺害他的人能夠停止暴行而感到幸運。
像個內里棉花被完全掏空,只剩一具空蕩蕩絨皮的布偶。
洛奕俞開著車,照著他逃來時的原路返回,沈逸看著窗外熟悉景色掠過,有些恍然,又有點想吐。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這一路上沒有任何人試圖攔洛奕俞。
江北宴和倪景悅他們怎麼樣,那些博士教授最終來了還是沒來,倉庫里的那些人真的平安嗎,這一片區域是不是也被實驗體占據了……
類似於這樣的問題很多很多,然而沈逸已經沒有一點心思去管了。
他覺得自己好髒,每一處都很噁心。
不知過了多久,車停了。
洛奕俞不動,他便也不說話,就這麼硬生生坐著。
他能感覺到洛奕俞在盯著自己看,像在欣賞自己剛捕撈到的獵物,唇角輕輕勾起,眼神戲謔。
他不敢跟他對上視線,儘管頭皮發麻,也還是平穩地坐在那,沒有一絲多餘動作。
許久,洛奕俞伸手,掐住他的下巴。
用了些力,但並沒有多麼難以忍受。沈逸便順著他的動作,將臉轉向他,微微仰頭,卻依舊是垂著眼眸。
洛奕俞問:「你在生氣?」
這個問題,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事實上,他心底已經沒有這種情緒了。
一個連生死都不能由自己掌控的人,有什麼資格談及這些情緒層面的東西。
於是,他很平靜地回答:「沒有。」
「啊,這樣啊——」洛奕俞拉長尾音,笑吟吟繼續問,「可我還有點生氣怎麼辦?」
沈逸又打了個寒顫。
洛奕俞總是這樣,一個字,一個眼神,就能瞬間讓他掉入深淵。
這樣喜怒無常的人,前一秒還在跟你笑,下一秒就可能一個耳光甩在你臉上。
他不敢說話,洛奕俞一點點靠近他,唇瓣幾乎要貼了上去,卻又始終維持著若有若無的距離。
沈逸能感受到他的氣息,滾燙,灼熱。
「不如,哥做些什麼來哄我高興?」
做什麼,不言而喻。
沈逸內心毫無波瀾,順著他的意,主動往前靠了靠,正巧填滿他和洛奕俞之間最後那絲縫隙。
可也只是碰了下而已。
洛奕俞頭向後微微偏了下,避開他的動作。
沈逸眼底浮出一層茫然。
洛奕俞舔了下嘴唇,掐住他下巴的拇指又向上挪動幾分,落在他唇瓣處重重碾了碾。
歪頭,饒有興趣道:「叫我聲主人聽聽?」
沈逸以為,他在面對這些言語上的侮辱時內心已經可以儼然不動了。
畢竟除了死亡,應該沒什麼事情還能讓他感到難過。
可在這一刻,他還是覺得自己心臟被狠狠抓了一把。
卻依舊順從,竭盡全力讓自己聲音變得平穩,尾音卻依舊帶些顫:「主人。」
「真乖,」洛奕俞讚賞,「早這麼乖,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