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的那幾個叔叔阿姨偶爾會給他們投餵些餅乾水果什麼的,再裝出很兇的模樣吼他們快走。
也是在這段時間,他們碰上了老白。
他笑呵呵湊過來,隨口問:「倆小娃娃,你們父母呢,為啥這麼想進去?」
這哪需要什麼理由。
他們只是不想跟髒兮兮的老鼠永遠擠在一個窩,不想像父母一樣躺在床上寸寸腐爛,更不想被人控制著走完一生。
他們想逃。
可兩個孩子說不出這麼多的話,只是鼓著臉氣呼呼的不作聲。
老白揉了揉他們的頭,沒再多說什麼,揮揮手讓人把他們放走。
大概這麼過了三個多月。
孤兒院副院長終於發現他們不安分,為了以儆效尤,當著所有人面怒抽他們一頓,又把他們分開鎖在小黑屋待了幾十個小時。
那裡是真的沒有一點光,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窸窸窣窣亂響。身上很疼,火辣辣的,他們拼命拍著大門,喊的聲嘶力竭,卻沒人願意搭理他們一下。
等被放出來,兩個人都很默契地沒再談爬牆偷看的事。
再之後,就是因為打架被吊起來抽時又遇見老白,被救了下來。
他很認真地問了他們的意願,也警告過他們那裡的生活並沒有想像中美好。
可兩個孩子當時都只有幾歲,認知眼界都不太足,他們迫不及待想要逃離這裡,想要狠狠打那些欺負他們的小孩臉。
就這麼稀里糊塗不管不顧地跟了過去。
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不管實驗室本身是不是騙局,沈逸都是真心感謝老白的。
最起碼,他把他們當人,曾經給了他們選擇的權利。
那時的他們是真的開心。
會好的,會好的。
雖然爸爸媽媽看不到了,但他們真的有在好好生活。
他們沒能逃出去的城市,自己會代他們出去。
遲早的事。
想要真正成為研究員,要學的東西很多很多。
好在老白是個不錯的老師,他們的課程也不僅僅停留在理論,實打實觀看操作幾遍後,很多東西都是自然而然學會了。
也就是在這段時間,他接觸到了研究員守則一。
老白很認真告訴他們,來這兒的人不分國籍,不論種族,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全人類,他們是在為所有人的利益奮鬥。
有人把這些東西當繁瑣的廢話,自然也會有人將它奉成行動準則。
沈逸很認真地背著那幾行字,默默想,他會的。
即使他的媽媽被同類逼瘋,爸爸深受同類迫害……但那終究只是少數,總是還有很多很多像老白一樣的好人。
他不該,也不能因為幾隻老鼠就仇恨自己所有同類。
那樣的環境下,不論真心假意,在當時還有些中二的沈逸看來,就是所有人懷揣著一個最純粹的信仰,並做好為之奉獻一切的準備。
是個不錯的氛圍,他們兩個三觀尚未成形的孩子很難不為之所動容。
剩下的日子,倒是意料之中的平穩。
他們稀里糊塗簽訂了合同,在白紙上印下兩個鮮紅的指印,正式成為實驗室一份員。
實驗室給的補貼不少。他和沈皖約好了,等到他十八歲,兩個人就一起離開這裡,為爸媽尋一個好的安葬之地。
他們可以去四處旅行,像媽媽一樣憑藉醫學知識救人,也算不辜負老白。
變故大概出現在他十六七的時候。
他看到一大群人在吵架,撕扯。
這幕在渣滓聚集地倒是沒少見,可放在實驗室里,那可真不是一般新奇。
他那時少年心氣很重,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很好奇,也不懂得避一避,就這麼杵在角落看熱鬧。
被圍在中間的,是個戴著眼鏡的小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撕心裂肺: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老婆生病了……再不回去,我就連她最後一面都見不上了啊!!!」
嗐,他還以為什麼事兒呢。
沈逸興致沒了大半,甚至有些鄙視。大男人家家的,就因為想回家哭這麼久的鼻子,還讓一圈人圍著安慰……這算什麼。
當然,他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有那麼一點點酸。畢竟他根本沒有家可以用來想念。
沈逸抬腳剛準備走,就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
他聽見那個戴眼鏡的小男人怒吼:「為什麼這兒航班全被封鎖了,連最基本的鐵路都沒有?!我已經在這裡幹了十五年,想回一次家有什麼錯?!」
有人死死捂住他的嘴,按住他的肩膀逼他跪下,微笑道:「話可不能瞎說,機場可是好好的待在那呢,您這樣會引起恐慌的。再說,我們給了您家人足夠的錢,足夠他們活到下輩子了,您還有什麼不滿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