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這裡時正值天黑,第一印象只有這塊燈光很亮,和死城內很不一樣。
沒想到天亮才是徹底割開兩邊的利刃。
他看得正入迷,可下一秒,便有一隻手輕輕覆在他眼睛上,掌心冰涼。
「在看什麼?」
沈逸緩緩閉眼:「沒什麼……我很好奇,既然你擁有新世界的最高權限,為什麼還一定要回城,不留在這兒?」
「「新世界」……?」洛奕俞細細咀嚼這三個字,突然笑了,「很有意思的稱呼。你覺得,一個充斥著我的同類絕望與痛苦的地方,於我而言是新世界嗎?」
恍惚間,沈逸意識到了什麼:「所以你之前說你要重建世界……是指那幾座死城?是想從死城開始?」
是了。
洛奕俞一直在忙的,不就是這些嗎。
他所謂的新世界,是他的地獄。
他眼底的希望,是他心中最骯髒腐敗的地方。
他們兩個人的世界涇渭分明,卻偏要用最強硬的手段死死逼著他,讓他們相融,只能將彼此搞得傷痕累累,永無寧日。
「可你脖頸上沒有編號了。」沈逸道,「你完全可以像個人一樣生活,沒人會知道你是實驗體。」
「像人?」
這兩個字完美刺中了洛奕俞,很自然的,沈逸被強硬地扳著下巴,被迫將頭轉向他。
看不到窗外了,他有些難過地想。
「怎麼,實驗體就生來低人一等?還需要藏著掖著才能好好生活?」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昨天扇破的唇角現在還沒好,被打了耳釘的地方脹大一圈,高高挺立起來糜爛發燙。
大腿上散了很大一塊紫青,腰背和臀腿更不用說,昨夜幾乎是被一邊抽一邊上的。好一點的地方只是有些淤青,嚴重的,則是直接被打破了皮。
而現在,他又惹洛奕俞生氣了。
沈逸避無可避。
卻聽見他道:「我走了,城內的其他人怎麼辦?」
沈逸沉默,有些不解:「你和他們並不相識。況且當年,那些幼年期實驗體也沒少欺負你。」
他記得,有一段時間的洛奕俞可憐兮兮的,動不動就帶著一身傷回來跟他哭鬧,問他怎麼了也不說,只管抱著他把眼淚全蹭在自己褲腿上。
可洛奕俞道:「是啊。可除了我,誰來救他們呢。」
科技產物一旦被賦予感情,只會讓他們感到無盡的痛苦。
沈逸並非沒有憐憫之心,只是立場如此,也容不得他受盡折磨還要替洛奕俞考慮。
他只是問:「你說陳莫笙不是好人,那如果我再去和他接觸,你會罰我嗎?」
洛奕俞單手撐著臉,扒拉了兩下那顆藍寶石,思索一陣後道:「嗯……不會,反正我都已經提醒過你了,要不要聽或者有什麼後果那都是你自己的事。」
緊接著,他便做了個沈逸這輩子都不會相信的舉動。
他竟然下床換上了衣服,簡單洗漱收拾完後對他道:「那群智障應該明天找你,我先走了,不許自殺,其他的你自己看著辦。」
沈逸驚了:「你要走?」
洛奕俞同樣蹙眉:「說了來這是偶遇,你真覺得我是追著你來的嗎?」
又頓了頓,輕笑:「晚上會回來,我沒處可去,只能麻煩哥哥收留我了。」
這個字一旦疊起來叫,不知怎的,在洛奕俞口中就變得特別輕佻曖昧。
什麼沒處可去,擁有最高權限的人怎麼可能沒地方住。
就是想回來玩他找的爛藉口。
可儘管他知曉,也沒法戳穿,只能咽下這團氣。
又在對方即將踏出房間時叫住了他。
「洛奕俞!」
「嗯?」他腳步停頓,回首玩昧似的輕笑,「怎麼,捨不得?還想挨操?」
沈逸全當沒聽到,囁嚅半天還是覺得難以啟齒,好不容易才道:「你能不能,先殺了我。」
「啊?」洛奕俞看了看他,瞬間瞭然,「嫌丟人?」
其餘地方有衣服蓋著倒還好說,關鍵耳垂是爛的,脖子上也遍布青痕,確實不怎麼方便見人。
他走上前,惋惜似的捏了捏那塊地方:「可以是可以……但是你確定嗎,就這麼洗掉我的印記,拿什麼來補償我?」
沈逸垂頭,輕輕顫著:「沒有全洗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