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選擇,他不得不麻痹自己,他知道自己在做錯事,他願意為了「全體人類利益」這個名號背負業障。
可還是難受。
他無力去改變任何,他也無法自救——甚至,他很清楚自己即將要做什麼。
假如,他是說假如,洛奕俞真的死了,那……其他實驗體該怎麼辦?
數百年中,千千萬萬實驗體裡,才走出一個洛奕俞。
他死了,那些被濫用的實驗體怎麼辦?
即使,即使他們不是人……自己是不是也等同於在親手扼殺一個群體最後的希望?
可他所能說的,也不過只是這無足輕重的三個字而已。
他認罪。
「跟我道什麼歉?」洛奕俞很快便回過神,爬上床,輕而易舉將沈逸的臉掰正,「我們之間不需要說這句話。反正,欠我的,你往後有的是時間用自己慢慢還。欠他們的,你跟我道歉也沒什麼用。」
沈逸瞳孔失焦,聽到這話時微微抖了一下:「我們兩個,一定要走到這個地步?」
「這話似乎該我問你?」沈逸脖頸被他掐住,從他的角度向上看,注意力幾乎只能集中在洛奕俞黑夜中隱隱發亮的眼睛——像鬼一樣。
「是誰先不念舊情的?哥,我們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難道你不清楚?」
沈逸已經沒力氣去反駁亦或者是求饒了。
他期盼洛奕俞去死,又害怕他真的死了,可在這一切之前,在他去可憐其他人之前,總得先救救自己。
沈逸現在對於這種不論怎麼呼吸都喘不上一點空氣的感覺算得上是熟悉至極。
好在洛奕俞似乎並沒有下死手的意思,眼見著沈逸即將失去意識,輕哼一聲,翻了個身躺在他身旁,嗔怪似的:「算了,沒意思,睡覺。」
就真的轉過身沒了動靜。
沈逸盯著他毫無防備暴露在空氣中的後脖頸,心底微微一動。
太近了。
明明看上去很脆弱的皮膚,同人類一般無二的筋骨,為什麼殺不死呢……
他抬手,似想輕輕觸碰,又堪堪停在半空。
算了,至少要等到回城之後。在正常人類生存的地方貿然行動,惹出亂子後對哪邊都不好。
又是一夜。
臨了,沈逸迷迷糊糊地想,幸好自己還沒到會害怕閉眼後世界是黑色的再為此發瘋那個地步。
對他而言,已是萬幸。
清晨。
是真的清晨,沈逸甚至感覺距離自己閉眼最多才過去三四個小時,就被這頭畜生用一個巴掌強制叫醒。愣是把他少見的起床氣勾起來了,忍著不發作,在床邊坐了會兒還是沒能清醒,又半死不活地躺下,成功為自己賺來第二個巴掌。
他被迫睜眼,怒視洛奕俞。
此刻,窗外還是一團黑。
洛奕俞上下打量他的表情,淡淡道:「再給我擺臉色試試看呢?」
很明顯,他的心情也不太好。
沈逸服了,慢吞吞收好那點怒氣:「沒有。」
洛奕俞下了第二個指令:「最多等你十分鐘,收拾成什麼樣算什麼樣。時間一到,你就算是裸著我也得給你拽出去,信不信?」
說著,他竟真的開始掐表。
操。
沈逸是真的沒脾氣了,十分鐘的時間,他起碼有三分鐘用來洗臉。好不容易才讓涼水把自己澆清醒了些,又胡亂套好衣服,正巧卡在時間線上完成任務。
這才問了句:「去哪?」
洛奕俞揉了兩下他脖頸處的青痕,漫不經心:「帶你參觀一下『培訓』實驗體的地方。我也是第一次,去看看和實驗室有什麼不同。」
沈逸一驚:「我不去。」
明擺著,洛奕俞在那種地方絕對不會舒心,甚至可能根本就是抱著記仇的心態去的。
把他帶過去是什麼意思,當供他發泄脾氣的沙包嗎?
洛奕俞:「三。」
不用他倒數,沈逸立即低頭,極其順從地跟在他身後。
大概半個多小時的路程,沈逸整個人如坐針氈,木雕似的杵在那,動也不敢動,更別說小憩一會兒了。
這個模樣反倒是激起了洛奕俞興趣:「你就這麼怕我?」
廢話。
他不做聲。
洛奕俞又道:「可是哥,我當年就算挨了打再怎麼害怕也會一直跟著你欸。」
又翻舊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