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對那個男人感受到了恐懼。
看這模樣,大概是將自己雲端意識複製了幾份,又植入進自己曾經的身體裡。
到底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瘋子,會接受世界上出現無數個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自己。
沈逸站在他身邊,見到這一幕只感覺喉管都被堵住了,說不出一句話。
反倒是無數個希爾主動開口:
「洛奕俞,我對你很失望啊。」
他也沒猶豫,乾淨利落動手,一把將離自己最近的那個希爾拉過來,直接掐碎了他的咽喉。
那個希爾壓根沒反抗,甚至臨死前一刻,唇角都還掛著詭異的微笑。
血濺出來,
或者應該說,每一個希爾都一樣,臉上掛著這種類似於憐憫,又有些陰陽怪氣的笑容。
「每一個我死,便會有十萬實驗體被瞬間炸碎。想讓他們死的更快些,請隨意。」
沈逸注意到,有一顆白色圓球漂浮在空中,中間是一塊圓形玻璃,像鏡頭,始終跟著希爾的臉移動。
應該就是這個東西在直播。
或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那白色圓球「呲呲」響了兩聲後,投影出一塊全球地圖,上面印著密密麻麻紅點。而那句話說完後,北邊紅點幾乎是瞬間熄滅。
距這裡太遠,洛奕俞無法得知,但他知道,希爾沒有騙人。
他咬牙:「你到底要幹什麼?!」
而希爾,好似沒聽見似的,將頭緩緩扭向攝像頭。
是第一具軀體,他最原本的軀體。
保持著二三十歲年輕的狀態,死了幾百年的人,就這麼再次出現在眾人視野。
他開口,聲音無比清晰:「各位,我的名字是希爾,即第一任智領。」
「世上第一具實驗體出自我之手,他的名字是斐洛。這個名字,你們應該很耳熟,是我們的首席大人,提出創造實驗體的天才,時代的開創者,引領者。」
「他曾因追求永生,試圖將自己製成實驗體,很可惜,失敗了,落得個同植物人一般無二的下場。我萬分悲痛,不得已接手他的實驗,踩著他的屍骸活了下來,成就了無無數數個我。」
……
洛奕俞明白他想要什麼了。
他活了太久,名利雙收,享受著億人敬仰,就這麼過了幾百年,其實,也多少是有些膩了。
越到這樣終極的時刻,便越想去求一些曾經無法達成的東西。
例如,和他最愛的藝術品永遠捆綁在一起。
我們因彼此存在,因彼此成名,因彼此鮮活。我們被因果線緊緊纏繞,你是我,我是你,這樣糾糾纏纏在史書上,你我是永遠會被一起提起的名姓。
這就足夠了。
其中一個希爾心滿意足切了直播,淡淡陳述:「我把雲端意識全銷毀了,放心,一點也不會留下。伺服器也徹底崩潰,百年內,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再通過這樣的方式活下去。」
另一個希爾笑眯眯地道:「我給的誠意夠足了吧?貪得無厭的小孩可不討人喜歡。」
一個注意力完全沒放在他身上,專心致志隔著玻璃倉撫摸斐洛的希爾隨口道:
「你當然可以殺了我——如果你想要所有實驗體都去死的話。」
事實上,他們所有人心底都清楚。
希爾已經比尋常人多活了幾百年,享受夠了將人類當傻子玩弄的感覺,現在死了,大概也不會覺得有什麼。這真的,只是單純給他兩個選擇而已。
沈逸咬牙,只感覺渾身氣血都往頭上涌。
死不死已經沒那麼重要了……這個畜生,他有什麼資格這麼輕易去死?!
他把伺服器和雲端意識全部銷毀,不就是為了避免自己被折磨嗎?
他一直想著要殺希爾……可,或許希爾本來就想死,殺他還是給他順他意了呢?!
沈逸恍惚抬起頭,卻毫無預兆和玻璃倉內的斐洛對上了視線。
……
洛奕俞是當真覺得自己要被脖頸上鋼絲活生生吊死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會是如此徹頭徹尾魚死網破的方式。
可就算他早猜到了,又能改變什麼?
希爾根本就沒有反抗意思,好整以暇看著他,魔怔了似的,一個接一個在他耳邊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