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清臣躺在床上,胃疼一陣緊過一陣。他起初還在想楚晏,可很快便沒了這個心思,奄奄一息地蜷縮在榻上,像一尾缺水的魚。
不知過了多久,門又被推開,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提著箱子進了屋。
楚晏坐在一旁,看府醫診治。
「……公子脾胃虛寒,這毛病應有些年頭了……需好好調養,不可受涼,切忌飲食失節。現下最好先用些好克化的食物……老夫這便去開副藥。」
楚晏聽完,揮揮手打發人走了。不過前後腳的功夫,院中那個伺候的少年便在她的吩咐下端了碗白粥,並一碗湯藥進來。
喚作白楊的少年將粥碗端到荀清臣面前,等他喝完,又拿起那碗黑乎乎的藥汁。
「這是什麼藥?」
「回殿下,是治風寒的藥,一直在爐子上溫著,您剛剛喊我去小廚房拿吃食時,我記起,就順手捎上了。」
「……餵他喝。」
白楊對這位芝蘭玉樹又待人溫和的公子很有好感,餵人喝完藥,頂著楚晏如有實質的眼神,不安地建議:「殿下,我去燒些熱水,用熱毛巾給公子敷一敷吧。」
「不用。」楚晏面色淡然得近乎冷漠,道:「你去告訴剛剛那位府醫,今晚不用煎藥了,讓他歇息去吧。」
白楊欲言又止地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擔憂地應是。他得了命令,去追府醫,孰料府醫根本沒走,等在院外問他家公子近日有沒有吃其他的藥。
他答了,又問是誰開的方子、有哪些藥材。白楊自然答不出,府醫便要折返去找藥渣。他連忙阻了,告訴府醫世子剛剛的命令。府醫道了聲也好,匆匆離開。白楊一頭霧水,皺眉追上去問。
明月高懸,清暉滿地。
楚晏吹滅了方才點的燈,想了想,連雁足燈也滅了。她解了狐裘,在床上和衣躺下。
一碗白粥下肚,荀清臣的臉色好了些,但依舊泛著慘白。此刻見她要就寢,忙往裡挪了挪。
楚晏進了被窩,卻沒感受到什麼暖意,不由擰眉看他,「你過來。」
男人又艱難地挪回來,但兩人之間還是留了一條縫。
「混帳東西。」楚晏磨了磨牙,聲音添了幾分暴躁,「難道我是什麼碰不得的……」
荀清臣連忙靠過來,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了一起。
楚晏將沒說完的話咽回去,側過身,在黑暗中解了他的單衣。
荀清臣身體僵硬得厲害,然而咬緊牙關,沒再發出一點聲音。
女子的手覆了上來。這隻手有傷痕,有繭子,很粗糙,卻溫暖有力,給過他溫柔的愛撫,也給過他最深切的苦痛。
楚晏將手覆在他的肚子上時,先感受到的是他嶙峋的肋骨,然後才是不斷痙攣的腹腔。她一手將人攬過來,另一隻手按在腹部,慢慢、慢慢地揉。
荀清臣舒了口氣,眼中水汽朦朧。他那顆七竅玲瓏心,好像也正被她放在手裡不停揉搓,所以連帶著思緒都變得暈暈乎乎,漫無邊際地想:幸好她吹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