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藏在阮珩衣服內,隨時可能被發現並去除,這件事的主使人,想必會儘快讓香囊公之於眾,最容易的方法,無非是向太太舉告,隨後在公開的查檢中讓阮珩身上的香囊暴露出來。
不論這個主使人是太太還是別的人,魏月融要通過扣押玉棋讓他知道,自己已經多少發現了這件事,他的計畫不會再實現,也沒必要徒惹風波了。
畢竟最關鍵的證物已經被交還給了蘭漪,而那張字條則是被魏月融自己鎖了起來。
眼下,阮珩應當是安全的,蘭漪也是。
要想知道玉棋說的到底是不是實話,最好的辦法,也是最直接的辦法。
魏月融下定了決心,這件事眼下還是要從太太處著手。
第27章
「嘶!」
銅鏡里的臉孔皺了起來。
魏月融猛地回神,馬上把手中的金釵從太太的發間拿了出來,上面繁複的雕刻之間的確掛斷了幾根髮絲。
「你今日怎麼心不在焉的?」太太果然抱怨起來。
只是魏月融將金釵插進發間的時候手重了些,不小心掛到了幾根頭髮,並不太痛。
不過太太是很少見魏月融服侍她的時候走神的,比起微不足道的痛楚,這種走神讓她更不愉快。
魏月融垂目道:「我錯了,太太請責罰吧。」
他的話音沒什麼波瀾,常常給人一種聽天由命的感覺。
太太年輕時很喜歡魏月融這副鵪鶉般順從的樣子,但時間長久了她就發現,魏月融雖然如此,但他的言行同樣也幾乎從不表現任何希求抑或是恐懼,永遠是那樣清涼而平靜。
現在的太太就很不喜歡他這副樣子。
她不由得厭惡地皺了皺眉頭,說:「先梳完頭再說。」
魏月融便重新幫太太將頭上的首飾戴好,太太雖然有了些年紀,但仍然精於打扮,螺鈿的彩光在鏡子裡反射出來,光華奪目。
在魏月融精心調整每件首飾的位置時,他的餘光能看到太太正從鏡子裡看著自己。
太太的目光毫不掩飾地審視著他。
觀看也是一種特權。
奴僕絕不可以直勾勾地盯著主子看,而主人則可以隨意審視奴僕,從上到下,從裡到外。
不過,即便太太從早上盯著他看到晚上,都不可能知道他方才走神時心裡到底想著什麼。
太太不可能知道魏月融心底翻湧的憤怒,但魏月融倒是想問太太一件事。
魏月融可以忍受太太對他做的事情有很多,可是對他的孩子們不行。
好在阮家這麼大,人口這麼多,太太不知道的事情魏月融手上也有很多,他隨時都可以拿出一兩件來,那些事情對太太而言,一樣會如同逼在喉間的鋼刀。
比如,魏月融此刻就想問太太,她知不知道蘭漪的那個繡著萱草的香囊,到底是誰親手做了,並送給他的。
太太一定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她怎麼還會做這件事?怎麼還敢做這件事?
命運就是如此弄人,同樣一個香囊,能成為刺向魏月融的刀,同樣也能刺向太太。
不過太太對魏月融的想法依然毫無察覺,她的髮髻正式完成了,似乎終於也看夠了魏月融的樣子,開口了。
「小十六,你也有大半個月沒見了吧。」
魏月融絲毫沒想到太太會突然提這個,他有些猝不及防,驚訝地看向鏡子裡的太太,瞳孔也明顯收縮了一下,不過很快便又垂下了目光。
太太近來很愛玩這種把戲,她似乎對魏月融淡然的表現越來越不滿,一定要將他那張波瀾不興的臉刺激出一些她想看到的反應才罷。
從將小十六抱到正院來的第一天,魏月融就意識到了太太很愛看這幅場景。
小十六已經懂事了,為了讓她逐漸適應在太太身邊的生活,一開始,小十六隻是隔一日才來一日,後來,是隔一日來這裡住兩日,最後,便是三五日都不回魏月融那裡。
每一次,太太都會看著魏月融如獲至寶般地把小十六接回去,再絕望地把孩子送回她身邊。
魏月融許多次想過不再隔三岔五接小十六回貯月軒玩,下定決心再也不見她算了,不過到了日子,他總還是會用太太想看到的那副表情,去小心翼翼地祈求太太能不能讓他接小姐回去。
哪怕只能跟他一起吃頓點心,或者玩一會遊戲。
直到有一天,太太再也沒提過小十六想去找魏月融玩的事了。
魏月融知道,小十六從此就像其他幾個他生下來卻從未養過的孩子一樣,永遠地不再屬於自己了。